这是个讲科技的年代

吴松良

小刘要改门前的牌子，可父亲老刘不同意。老刘说，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好管饭。

老刘是开锁的，就是有人出门忘带钥匙，进不了家，老刘上门把门锁打开。这是个特殊行业，整个镇上只有老刘一家，是公安局特批的。

老刘是从父亲老老刘那里学的开锁技术。当年父亲老老刘是镇上有名的贼王，专干入室盗窃的勾当，再难开的锁到老老刘手里，捣鼓三下二下就打开了。但老老刘有个原则，只偷富人家，不偷穷人家。

解放后，父亲老老刘金盆洗手。老刘二十几岁的时候，从父亲那学了开锁技术，在自家临街的门口墙上用红漆写两个字：开锁。那些出门忘了带钥匙的人来到门口，喊一声：开锁！老刘应一声好哩，便跟在那人后面走。

来到门前，老刘从裤袋里掏出工具，插进锁内，捣鼓几下，锁就转动了。开了门，老刘也不进去，在门口收了钱。一个说谢谢，老刘说不用谢，就走人了。

后来，老刘做了块牌子，一尺半见方，挂在门口右边的白墙上，把开锁的两个字盖住。过街的人抬头看到，哦的一声，说：改为民开锁店了。

这牌子一直挂了几十年。老刘看着顺眼。

老刘的儿子小刘，好工作找不到，差工作又不想做，一直窝在家里吃闲饭，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有成个家。把老刘俩口子急的看着他就叹气。

前几年，老俩口好说歹说，小刘终天同意跟老刘学艺了。别说，小刘很快就学会了。这几年新型锁出来，老刘不会开，小刘反而一看就会。慢慢的，有了生意老刘也不去了，全由小刘一个人做。

现在这条老街没有过去热闹了，原先的裁缝店，白铁社，钟表修理店，枰店都关了门，房子租给了外地人住了。老刘的生意却愈来愈火红。老刘常感叹，现在的人忘记性真是越来越大了。

现在都是手机联系，小刘平时不来店里，不是在家上网就是睡懒觉，也出去和朋友聊天喝茶，接到电话，开车上门，从不误事，不用老刘操心，这是老刘最满意的。

平时，老刘坐在店里喝喝茶，叫几个老弟兄搓搓老年麻将，输赢进出十来块钱，消磨时间，小日子过得挺舒畅。

现在，儿子要改牌子，老刘左思右想，情感上放不下，老刘摸了摸牌子，这可是老榆树做了，还很结实。

这天，老刘正在搓麻将，小刘开车过来了，一定要老刘一起去开锁。是什么锁一定要两人一起去，老刘一时糊涂。

到了那里，老刘看到是一把普通的牛头牌司别灵锁，就笑了。儿子在开锁，老刘抬头看到门上的牌子：炎黄生命保健科技有限公司。老刘问这里原来不是推拿店吗？再看看主人，老刘惊呼道：这不是半瞎子老黄吗，怎么开起了科技公司了，弄得老黄一脸尴尬。

回来的路上，小刘边开车边吹口哨不说话，老刘看着儿子得意的样子，心里明白了三分，又好气又好笑。老刘说：牌子不换不照样有生意。

这天中午，老刘正半躺在一把老式木椅子上打盹，听到外面急刹车的声音，没等老刘起身，儿子快步进来，二话没说把老刘拉进车里。

车子在一间小区的店面房前停下，老刘看到门口挂的牌子：时光科技研究中心。老刘想这是干什么的。

这是一把防盗锁，小刘捣鼓来捣鼓去，就是打不开。直到小刘额头出汗，锁终于开了。推开门，老刘看到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钟。靠门口放着一个柜台，一米多长，柜台里面放了很多手表，柜台上放着一只打开后盖的手表。原来是修理钟表的，老刘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时光科技研究中心。

回来的路上，父子俩你看看，我看看你，都笑了。

第二天，老刘把为民开锁店的牌子拿下，换为：现代锁业科技研究所。

（选自《浙江小小说》201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