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海
○丁新生

麻子海是村里的厨师，溜，爆，炒、扒、烧、炸是他的拿手戏。做出的菜肴咸淡适度，甘而不浓，酸而不酷，辛而不烈，淡而不薄，香而不腻，无论是谁只要尝一口都会赞不绝口。
解放时，为了分地王的地才从外边回到吕公寨，那时他三十三四岁，高个头，漫长脸，粗眉毛，大眼睛，自来卷发，一表人才，美中不足的是验上麻子连成片，让人看着不顺眼、当他拿着土地证时高兴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不过，后来他后悔了，因为手艺再也没有用武之地：时间一长他变懒了，黝黑的脸上总是打扫不干净，自来卷的头发里经常藏着几根草、那年村里吃大锅饭，需要炊事员，他认为这是展示手艺的好机会，于是第一个报了名。在研究炊事员人选时，大队长霸叔坚决反对说，食堂一天三顿蒸红薯，不需要煎，不需要炸，更不需要烹，找个老娘们都中，再说，看麻子海耶窝囊样，他做饭谁能吃得下？麻子海的愿望渔了汤。
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麻子海也年过六旬，可身体硬朗，精神饱满。他本认为手艺要带入棺材了，可没想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土地又一次搞承包，农民的生活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手中有了钱，遇上红白喜事，总要请个厨师做饭菜招待亲戚朋友和乡亲。这样，麻子诲就成了香悖幸，他培养了十多个徒弟-每次遇上这样场面，光指挥不动手，一切安排好了就坐在椅子喝茶，和主人拉家常+有时候听到徒弟切菜时传来不协调的声音，就会站起来，走到盆架前用香皂把手洗两遍，来到案前，从徒弟手中接过菜刀作示范，顿时，案子上传出一阵有节奏的切菜声，好似美好的乐曲飞出来，然后把刀一放说就照这样切，每当炒好的菜端桌上，大伙吃后就会纷纷伸出大拇指。此时的麻子海很有成就感，满脸麻子都放出光来，是啊，世上的人谁都爱听赞美的话。
那是去年三月，小董村村委会的董主任得孙子，按农村的风俗，小孩满月那天要侍客？这位主任把做饭的任务交给了他：提前两天，麻子海到县城理了发，把脸刮得锃亮，然后又进了一家浴池，在水中渔了半天，让师傅从头到衔搓了三遍。从浴池出来，还专门买了一身工作服，准备那天掌勺寸用。徒弟很不理解地望着他，麻子诲说：“你不懂，董主任是三里五村的人物头，来的客人个个有身份，不但嘴叼，而且也挑剔，万一有半点闪失，董主任的面子往哪儿搁？”
这一天，来的客人很多，各种轿车把村子的街道塞得满满的，就连很少外出的霸叔也来祝贺。麻子诲知道今天是一场硬仗，就格外下劲，除了指挥外，鲤鱼培面、烧海参等几道毛莱更是他亲自掌勺。客人们吃着美味佳肴纷纷称赞说，色、香、味赶上郑州的大酒店了。霸叔吃得也很高兴，想以后待客时就请这班厨师：不过，他办事很慎重，亲自到厨房里转了转，发现厨师们十个头戴高高的白帽子，身穿着干干净净的工作服，戴着雪白的大口罩，紧张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就满意地离开了。宴会结束后，按规矩厨师长要征求意见，此时，麻子海身着白色的工作服，口罩挂在左耳朵上，麻子脸上冼得千千净净，笑着来到客人跟前询问饭菜甜咸酸淡，是否合口味：此时，霸权看到大厨竟是麻子诲，忽然感到胃里翻腾起来，赶忙站起来直奔厕所哇哇吐了好半天。从厕所出来，刚好碰上前来看他的麻子海，不由拉长脸说：“早知是你掌勺，我说啥也不会吃半口菜。”说完话头一扭离去，从那天起，心里很准受的麻子海失踪了；三年后，霸叔因病去世，下葬那天，麻子海不知从哪里回来，跪在棺材前给霸叔烧了纸。磕了三个头后离去：人们发现麻干海西装革履，脚穿皮鞋，那些麻子已经镶嵌在皱纹里，一头自来卷苍发梳得很整齐：人都说，麻子海也老了。
（选自《大观》2015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