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嫂忙碌的一天
谢志强
吴先生是我儿时的玩伴。儿时在生姜村的时候，我听说过关于吴先生的奶奶的许多故事。他的奶奶就是有名的“马大嫂”。据说，马大嫂是生姜村最勤快、最操劳的女人了。马大嫂疼丈夫，护丈夫，所有的重活都由她一手操持，回家还要给丈夫、儿子烧饭，而她乐此不疲。
不过，马大嫂有个缺点——整天丢三落四。村民说她忙糊涂了，到底“糊涂”成啥样？有许多版本，不过大同小异。出于故事性的考虑，我选择了“马大嫂忙碌的一天”这个版本。
好多好多年前的一个早晨，马大嫂进深山砍柴。她舍不得累着丈夫，让丈夫窝在家里陪护儿子，还替父子俩烧好了午饭。好像她不在家，他们会挨饿似的。
太阳离西边的山头老高，马大嫂已经把一担柴捆扎妥帖，正准备下山，突然觉得内急。忙了大半天，这档子事儿也没顾得着——总不能把屎带回家吧？马大嫂寻了一块巨石，躲到石头背后。她生怕丢东西，习惯把东西拿着，可是，方便时不得不放下柴刀。
系好裤腰带，一身轻松，马大嫂看了一眼草丛中她先前随手丢的柴刀，像是发现一把新柴刀似的。她就想：一定有谁来砍柴，一定有谁也来方便，却把刀忘在这儿了。马大嫂捡起柴刀，四下一望，退后两米，脚下踩着了什么，软绵绵的。她低头一看，急忙在草丛里蹭掉鞋底的屎，一边骂道：真晦气！
她又看见巨石不远处有一担柴，于是喊道：这是谁的柴？
没有回应，倒是风吹过山林，响起了一阵悦耳的枝叶喧哗声。
没人来领，我挑回家了。马大嫂大声说。下山的路，马大嫂走起来格外轻快。她想着自己捡了一把刀，拾了一担柴，唯一的晦气是踩了一泡屎。总之，运气不错。
马大嫂烧好了晚饭。饭桌上；她只说了一把刀和一担柴的意外收获。丈夫旁观者清，一点即穿。马大嫂再去瞅那把刀，笑得不好意思了，说：在山里，我喊了几遍没人应，我以为捡了个现成的大便宜，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刀。
晚上，马大嫂睡得很香——毕竟累了一个白天。突然一惊，马大嫂听到急骤的叩门声。
门外传来喊声：嫂子，嫂子，我刚从你娘家的村子回来。你娘生了急病，想见你和外孙。赶紧去吧，恐怕你娘等不及了。
丈夫说：我陪你一道去。
马大嫂说：你没走过夜路，反而拖后腿，你睡吧，我带儿子去。
月色朦胧，山风呼啸。马大嫂抱着儿子，高一脚，低一脚。小路蜿蜿蜒蜒，隐隐约约。脚下忽然被什么一绊，她跌倒了，孩子一下子脱出她的手。心急的她在地上慌忙地乱摸，摸到一个圆乎乎的东西，她连忙抱起来，脱了罩衫．裹住了孩子。继续赶路。
来开门的是娘。娘说：半夜三更回来，老公跟你过不去了？”
马大嫂上气不接下气，直摇头。她顿时想到是村里的那帮女人捉弄她了——她们之间常闹些恶作剧，增添些生活乐趣。可是，这种玩笑竟然也想得出？她们无非瞅准她孝顺，害得她一夜赶路。
娘看见马大嫂在发呆，吃惊地问：你是连夜抱着这个冬瓜赶来送我的吗？
马大嫂懵了，告别娘，拔腿就往回赶。她跑到摔跤的地方，天色放亮，她看到躺了一地的冬瓜——那里是一块冬瓜地。她在冬瓜地里没发现自己的儿子，却找到一个绣花枕头。
她自责不已，肯定是昨晚慌乱中抱错了，把枕头当成儿子了。马大嫂惦记着儿子，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太阳刚刚升起，她在家门口看见独自在玩泥巴的儿子——他就是我的儿时玩伴吴先生的爹。
她松了一口气，一夜虚惊，一切都那么美好。今后可别犯糊涂了，她笑了。
马大嫂对儿子说：你爹呢？
儿子说：屋里睡着呢！
太阳都晒着屁股了，还睡？马大嫂舍不得唤醒熟睡的丈夫。她第一次端详着熟睡的丈夫，那睡姿，像在娘胎里那样幼稚可爱。丈夫面朝的方向，正是她睡的那半边床。仅一夜，她觉得有点陌生，仿佛第一次闯入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就是结婚七年的丈夫？简直像个孩子！
（选自２０１２年３月１３日《新课程导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