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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美丽之死
崔立原著
刘美丽是个能人。
但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年轻时的刘美丽,差不多是红遍了十里八乡,一提起她的名号,都忍不住要翘起大拇指来:能人哪刘美丽18岁时就是公社女子锣鼓队队长,带领锣鼓队夺得过无数个地区性冠军,自己还因此被授予公社的三八红旗手,还以根红苗正的贫农身份,愣是嫁给了地主之后的赵大民。每一条每一项,都曾引起轰动。
而现在,刘美丽真的老了。老了的刘美丽和赵大民有了两个出息的儿子。儿子是出息了,可并不怎么孝顺。当刘美丽赵大民老了时,两个儿子都推托着不想照顾。
到最后两个儿子商量下来,终于决定一人照顾一个,刘美丽跟着最有出息的小儿子去了城里,而赵大民陪着大儿子留在了乡下。
城里太拥挤了,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刘美丽从来没进过城,刚来几天,就不适应这里了。刘美丽不能找人唠嗑,又不能去看田野小溪。当然,刘美丽更想赵大民,想这老头子不知道过得咋样啊,跟大儿子过习不习惯啊,会不会吃饱啊,穿得暖不暖啊。
一次吃晚饭时,刘美丽就和小儿子商量,能不能把你爸接出来一起住两天。小儿子听了,还没说话,小儿媳妇倒在一旁嘀咕了,说,你来这里我们已经够烦了,还想拖油瓶一样再拖一个过来啊。刘美丽就不说话了。刘美丽只是看着手上的筷子,一个劲地发呆。
一天,刘美丽拨通了大儿子家的电话,电话是大儿子接的,刘美丽问大儿子,你爸最近好吗﹖大儿子说,还好,当刘美丽和大儿子商量想回来住几天时,大儿子就不说话了,刘美丽还听到电话那端“嘟嘟”的声音,电话被挂了。
摸着被挂的电话,刘美丽茫然了半天。
在城里的日子,真让刘美丽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白天儿子儿媳不在,刘美丽就更孤单了。有时刘美丽会看一会电视,但更多的时候,刘美丽会搬一张凳子,坐在阳台上透过密不透风地窗玻璃朝外张望,那些忙碌的人群,匆匆来去的车流,刘美丽往往一坐就是半下午。
有一天突如其来的电话是让刘美丽兴奋不已的。
电话是老伴赵大民打来的,电话那端的赵大民也显得兴奋无比,叫着刘美丽的小名,那么亲昵地叫着,直叫得刘美丽幸福得直想落泪。赵大民还说,我想你。刘美丽一时哽咽着,想说什么,心底那么多想说的话到了喉咙口又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电话还给传达了一个让刘美丽无比振奋地消息,那就是赵大民要来城里看她。赵大民已经在大儿子那里找到小儿子家的乘车路线。赵大民期盼着早日能和她相见。
刘美丽忘了那天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刘美丽只知道那天的自己,真是太高兴了。刘美丽无意中还看了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的她,脸上掩盖不了的兴奋,刘美丽居然还想起了和赵大民刚刚相恋时的情景,刘美丽的脸上就留下了初恋时差涩地笑。
其实乡下到城里并不算太远,按赵大民预想的时间,他第二天早上出发,该是下午三四点就能到。那天,刘美丽特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以至连儿子儿媳临上班时,都忍不住有些发愣,不是中邪了吧﹖
刘美丽到了马路对面和赵大民约好的车站,直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赵大民来。刘美丽就拨通了大儿子家的电话,电话响了半天,却一直没人接。
到傍晚时,大儿子来电话了,赵大民失踪了。
大儿子报了警。警方全力寻找,连着找了三天,却仍然没有一点头绪。
这人,到底上哪去了呢﹖
这三天,刘美丽没吃什么东西,晚上也是眨着空洞的双眼望着马路对面的车站,却没有任何睡意。刘美丽始终相信,赵大民还在路上。可能路上车比较堵吧。刘美丽天天等在车站上,她要等赵大民来。
第四天一早,刘美丽又开了门去马路对面的车站。刘美丽要过马路了,过马路时,刘美丽看见有人在马路对面朝他招手,恍惚之间,似乎是赵大民。
刘美丽想都没想,就横穿了马路。一辆急弛而过的汽车,把刘美丽撞翻在地,由于汽车车速过快,刘美丽是被撞飞出去的,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坚硬地马路上。
刘美丽忘了,城里是有红绿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