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文人的幽默感哪里去了?
文/秦四晃
文人打笔墨仗自古有之,你来我去之间打出的千古不朽文章也并不鲜见,譬如我们耳熟能详的嵇康写给山涛的《与山巨源绝交书》、王安石的《答司马谏议书》,文采灿然、字句铿锵,又不乏机智。近现代,拿文字做刀枪四面出击、徒手战群英,穷追猛打,甚至不惜鸡蛋里挑骨头“骂”对手的,首推鲁迅了,先生依靠手中的一杆笔,“骂”人骂出了水平、骂出了风格,把自己“骂”成了一个汉子和主将。鲁迅有时也歇斯底里,但不管怎样地怒不可遏,体现在文字上,总还是保持着一个文人学者的“发声法”。
民间语有,高手“骂人不带一个脏字”,意指即使贫贱的庶民身份,讥讽指斥对方也是很讲智慧与语言技巧的,也尽量地避免粗俗而追求一种绵里藏针的效果。当代文人自建国以来互“骂”的现象已经很少见了,特别是进入八零之后,走了另一个极端,或沉默不语或相互热捧。时常见到这样的文字:“XX大作直是民族史诗”,这种廉价的炒作,一年里不知哄炒起多少部传世之作,只是读者却连书名都叫不上来。
近年倒是间或看到文人的斗嘴,近期比较引人关注的有这么几位,北大的教授孔庆东、文学天才韩寒、网络巨笔方舟子。排除文人相轻的揣度,其实读者是乐于看文人斗嘴的,文学和文化事业也很需要不同的声音。可惜,这些号称天才、教授的文坛才子们,机智幽默的细胞好像都被“癌”给吞噬了,完全走的是泼妇骂街的下三烂路子,脱下文人的外衣赤膊上阵、恶语相向。好奇的读者原是兴冲冲要欣赏一出文化人的“文明戏”的,结果发现这些貌似斯文的人,其互掐互骂与自己的街头互搡互殴无异,甚至比他们的唾沫星子喷得还要远。
北大教授孔庆东据说博闻强记、学贯古今,可表现在文字和口头上,似乎最擅长使用的却只有可怜的国骂,动辄歪鼻子瞪眼睛拿对方的祖宗出气撒泼。最早是跟同窗又同事的教授旷新年开战,观众觉得了无趣味,遂草草收场;最叫座的是当场对某周刊的记者来了个“三妈”——“去你妈的!滚你妈的!X你妈的!”,不愧北大出身,排山倒海、一气呵成!当网友们对其产生反感纷纷质疑时,孔教授索性躺地上装无赖,口中喃喃道:“刷刷拉黑,真他妈过瘾!”最近,孔教授又出口将港人谓之“狗”,教授这回遇到了比他更擅长使枪弄棒的黄秋生,直接被封了两顶桂冠——孔白痴、王八蛋。孔教授及其帮凶们不干了,——咱孔家店什么时候遭人这么扁过?!群起反击,使上了揭疮疤这一狠招,称黄拍三级片、永远不看云云。这一路下来,谁能看出这是一个为人师表的堂堂燕园的教授在与人论战?分明是菜市场肉铺里的铁牛。楼下收破烂的老头还知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呢。
天才作家韩寒与方舟子的笔战正硝烟弥漫,所使用的主战坦克竟也是国骂,在“他妈的”之外,双方不约而同地组织起“下流”、“不要脸”、“拙劣”等字眼前来助战。韩寒骂得没力气了,索性悬赏十万银钱,招募新军增援,应召者寥寥很不给力,韩似乎不胜其纠缠,最后书生气地来了个要诉诸法律,做出了鸣锣收兵的架势。
在上述三位当代文人的杰出代表之外,余秋雨、易中天、刘心武等均曾遭遇过笔墨挑战,除了对骂,同样不见有什么新意。通观起来,可以断定,眼下学人们害上的是同一个病——幽默缺乏症。读者与网友们翘首以待,万难再见到鲁迅式的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苍白直接、粗言秽语、跺脚骂娘,这就是当代文人文字争论时的真正模样。
自古以来,在中国的学术文艺界,商榷、争议、批评、辩驳是一道引人入胜的风景,有了相互的批评指正和切磋探讨,话题得以深入、是非得以澄清、文化才会发展,百益而无一害,可惜,这样的风景我们时下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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