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爱护
文/秦四晃
虞厅长因病住院了,据说是肝上有个囊肿。
虞厅长住在单独的干部病房里,除了爱妻、小女女婿、儿子儿媳日夜守护外,小姨子和虞厅长的秘书小潘也几乎不离病房半步。入院仅三天,两个舅子、三个妹夫带四五个外甥外甥女来探视过,全厅各处室大小头头也都轮番来了一遍。
“没啥大问题,你们不忙去,瞎跑什么呢。”虞厅长责备亲戚们。
可亲戚们哪能不来呢?厅长可是这个家的大树呀,万万不可倒的,倒了大家伙的天就塌了。没有他老人家的关照,儿子、女儿哪能出国?女婿的公司哪会日进斗金?大舅子、小姨子别墅哪买得起?妹夫们上哪儿开宝马车去?因此上,惊闻他病倒,亲戚们蜂拥而至。关切问候的话都说到了,出病房来到屋外,个个都有了心事。突然想起厅长夫人的叮嘱,纷纷表示赞同,是呀,肝癌的病情谁也不得透露出去。
“正是迎接部里检查的时候,你们都别再来了。”虞厅长吩咐围满床前的部下们。
单位人事处、财务处、计划处、劳资处……处长们近乎鱼贯,秘书小潘的两只手不够用,水果呀、牛奶呀、鲜花呀、补品呀,小潘应接不暇,头上直冒汗。厅长笑眯眯看着自己一手提拔的后生们,感受着他们对自己的爱戴,亲切地安慰大家:“我调养几天就上班。”众人赶紧接茬,两个会还得你主持、等你签字的文件一大摞、好几个大投资还等你拍板…..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躺在病床上的虞厅长顿时浑身散发出虎威。
大小处长们出了病房,一个个换成地下工作者的神态,不约而同地发出:为了全厅的事业,为了感激厅长的知遇之恩,谁都不许告诉他真实的病情。
期间还有一位民工模样的男人送来一束花,说是医院门口一个女子让送到这个病房的。厅长女儿迅速接过花来,象赶苍蝇一样将那民工急急推出病房。厅长爱妻装作没看见,早躲到病房外去了。
虞厅长就这么连续地治了三个多月,感受着亲情的温暖、友情的浓厚。多日来,大家的特别关爱,倒让他意外品味到了得病的好处。奇怪的是,人却日渐瘦削下去,精气神竟一天不如一天。那天午后他还纳闷呢,耳边几乎天天伴着亲友和下属们的“没问题、就会好”的祝福声,病怎么越治越重了呢?
虞厅长也不是没有想到也许自己得的是癌症,甚至夜深人静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还想到了死亡。转念,他又释然,妻儿们怎么会骗我呢?下级幕僚们平时都知心得了得,这种时候他们能眼看着我不明不白地走吗?不会的。
黑云布满天空,大雨说下就下来了。亲友和下属们一大帮人正簇拥在虞厅长病床前嘘寒问暖,突然走进两个戴大盖帽的人,虞厅长没有听完他们宣读,就肝昏迷过去了。妻儿老小见状,哭声一片;下属们则个个脸若挂霜,齐声呼唤。等主治大夫率众护士进来,监控仪上闪烁的已是一道水平线。
一个正当壮年、二十多年来得到家庭和同事们特别爱护的人,就这么走了。至死他都不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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