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皮箱(散文诗)
(2017-07-08 01:4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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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红旗牛皮箱蛛网 |
分类: 散文诗 |
祖母的皮箱
1
那只铁皮包角的牛皮箱在两条铁轨旁,标注着一段时光。
那个夏天依然很热,热得高音喇叭与青杨树一起吱吱响。
绿皮火车在远方喘息,知了的颤音撕碎了季节,砂纸一样打磨着心房的神经锐角。
那个夏天的红旗从城市的街道,沿着铁路,直插到田间地头。
坐在那只铁皮包角的牛皮箱上,没有布拉吉连衣裙的祖母,等待喘息的火车匍匐着到来。
而那一节节绿色的列车窗口,背信的情侣一样,没有如期出现在广阔天地的站台上。
那个夏天热得吱吱响。人们聚在大街上辩论一些比瓜菜代更重要的问题,甚至比草根、树皮和观音土都大的事体。
事体之外的祖母,用草绳扎起小辫,还有青葱与豆蔻,直到初识山塬与河流,而那时人们怀揣着洪水猛兽,大汗淋漓地到处行走。
没有布拉吉的祖母,穿着草色的衣裳,卷着袖子,坐在铁皮包角的牛皮箱上,引颈向铁轨伸出的远方。
2
荒野牦牛的一声长吼,干缩在铁皮包角牛皮箱的皱褶里,与层层蛛网一起,在房角结构着往昔。
经纬织梭密密编织的晨昏,积压在遗忘的库房;
老歌飘在城市花园的上空时,倒塌的厂房瓦砾,还残留着压锭的回响。
天空在流浪,迷离的阳光穿过房屋与街道,曲折地搭在床角,如一件旧衣衫,隐喻某件事物的背景曲调。
《原谅我》是一部电影海报的字样,情侣们的脚步,密集地踏过水门汀的石阶,落雪的黄昏扑打着眼际线,鸽哨擦过一扇扇窗子,地铁畅通了,今夜在何处落脚。
铁皮包角的牛皮箱在房角,上面结满了一层层蛛网。
3
天井与老虎灶也还将苔藓作为人间烟火的外延,而雨季走过的往日风范,随着戒指与高高鞋跟的失落,预示着生活还将回到陈旧年华的边缘。
老门洞外面,湿漉漉的脚踝踩着乡间的蛙鸣、喘息和欲望,看高速列车风驰电掣地驶过,遗落的只有铁皮包角的牛皮箱,在两条铁轨旁,上面坐着困兽一样迷惘的祖母。
挟着皮箱走过一遭的祖母,仿如到生活的某处出了一趟差。随着车窗的掠过,往事终究还是走远;而困惑、忧郁与忧愁的面孔依然在身后,难以用橡皮擦掉。
地铁畅通了。《原谅我》的电影海报还在身后做背景面板,长久的注视中,没有眼泪。
街道。汽车。广告橱窗还有响起的手机铃声,还有微信和视频。在街角可以找到小马、草帽、磨盘、麦秸垛,还有粗粝的桌子和板凳,还有村子里倒塌的泥墙和蒿草掩匿的狗吠,一杯绿茶便可以虚构青春的场景。
却没有铁皮包角的皮箱。
即便一杯绿茶可以虚拟所有的往事,但没有橡皮可以擦掉皮箱里装载的蛙鸣、喘息和欲望,它们始终搁置在房角的蛛网里;即便拆迁的巨轮辗过历史的废墟,它们还在那里,装载在铁皮包角的牛皮箱里,与层层蛛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