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　山

于钦夫

载《青岛文学》2012年第10期  责任编辑：高建刚

    瘸子和跛子找大金牙要工作。

    大金牙指指远处的标山说：“你俩现在就去爬山，爬上去的话，我就要你们。怎么样？”

    “捉弄人吗？咱们爬得上去吗？ ”从大金牙的工厂里出来，望着远处高高的标山，跛子恨恨地说。

    “怎么爬不上去？ ”瘸子说。

    “你没出事前，爬上去过吗？”跛子问。

    “没有，有一回爬到半山腰就爬不动了。 ”瘸子摇头说。

    跛子哂笑着说：“你的腿囫囵时都没爬上去，甭说现在了，瘸着一条腿。”

    “妈的，要是腿不瘸，我还用得着求他吗？ ”瘸子伤心地说。

    以前，他不是个瘸子。那时候，他天天驾船出海捕鱼。有一天，他出了车祸，左腿被汽车撞断了。成了瘸子后，他望“船”兴叹，想到自己再也不能驾着心爱的小船出海捕鱼时，他大哭了一场，后来，把船卖掉了。

    “娘唉，我什么时候能再驾船出海捕鱼啊！ ”突然，瘸子大喊一声。喊完，就咬牙说：“不信咱爬上去！走！”

    到了山脚下，停住。

    跛子望望山顶，蹙着眉头说：“王八蛋，真会捉弄咱们！”

    “谁叫咱们有求人家呢。 ”瘸子说。

    “唉，咱爬没爬上去他怎么知道？咱就说咱们爬上去了，看他怎么着！”跛子像突然开窍似的说。

    这时，瘸子转回身，望着远处向山脚走来的两个人，“你还想投机取巧，那不是来了吗？”

    “前面那个人是大金牙，跟他后面的是司机小周。 ”跛子凝视着远处说，“来监视咱们啊。 ”说完，

像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坐到地上。

    “怎么，草鸡了？还想进我的厂里？ ”到了瘸子和跛子跟前，大金牙问。

    “谁草鸡了？我们歇歇。”瘸子说。

    “别逞能了，你俩爬得上去吗？熊样！”小周说。

    “你熊样！”瘸子朝着小周瞪眼说。

    “不是熊样，你俩跟着我爬啊。 ”大金牙边说边向山顶爬去。

    “王八蛋穿着运动服和登山鞋，专门爬山啊。 ”跛子望着大金牙和小周的背影说。

    瘸子站起来，说：“咱们也爬。”

    跛子站起来，“嗷”地叫一声。

    于是，在羊肠似的山路上，瘸子和跛子一起一伏地爬起来。

    只一会儿工夫，跛子就停下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吆喝：“不行了，我不行了。”

    “咬咬牙坚持吧。 ”瘸子边爬边说。

    “你爬，我歇歇。”跛子龇牙咧嘴地说。

    瘸子爬到那条瘸腿疼起来，就坐路边石头上等跛子。

    半天，跛子爬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等跛子喘气顺溜后，俩人又爬起来。

    爬到半山腰时，大金牙从山上下来了。

    “爬呀，怎么不爬了？我让小周在山顶上等着你们。爬到山顶，就到我的厂里上班。”大金牙边说边往山下走去。

    “我不爬了。 ”跛子喘了口粗气，坐到地上说，“简直不是人遭的罪！”

    “你不想进大金牙的工厂了吗？”瘸子问。

    “不进了，去他娘的大金牙！”

    “我也不进了。”瘸子咬着牙说。

    “走，回去；不进，还爬什么山？还来受这个洋罪干什么？”跛子说。

    “不，我一定要爬上去。”瘸子摆摆手说，“爬上去，说明我还行！我就没必要低三下四地去求告大金牙了，我要弄条船，继续出海捕鱼。你想，我能征服高山，难道我就驾驭不了那只小船吗？”

    “你爬吧，反正我是不爬了。”跛子神情恹恹地说。

    瘸子艰难地爬上山顶时，小周走到瘸子跟前问：“跛子呢？”

    “他当狗熊了，爬到半山腰就不爬了。”

    “你想不想进工厂了？”小周突然问。

    “你什么意思？”瘸子问。

    “回家后，你送我条大中华烟抽，我就对厂长说你爬了上来。”小周说，“否则 ……厂长听我的。”

    瘸子像瞅怪物似的瞅着小周，他冷笑地说：“我干嘛送给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小周尴尬地说：“好好，权当我没说。”说完，灰溜溜地下山去了。

    “老子不尿你！老子谁也不求了，老子要出海捕鱼！”瘸子自言自语着，开始下山了。

    瘸子撵上了跛子。

    “你爬到顶了吗？ ”跛子问。

    “爬上去了。”

    “可小周说你没爬上去呀。”

    “放他娘的屁！”

    “嘿嘿，明天我要到大金牙的工厂里上班啦。”跛子有点儿得意，还有点儿羞怯地说。

    瘸子瞅瞅跛子，摇摇头，没说什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