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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海(散文)

(2009-07-20 03:15:34)
标签:

文学

散文

分类: 散文

 


 

南风春天的旗帜一样,呼啦啦地将大地卷起一片迷茫。时值谷雨,正该是农人们忙着耕种的时节,原野上见不到人影儿,只有轰隆隆的机车扬起漫天的尘土,在修一天宽阔的道路。我想这大概就是现在北方的春天了。春天渔民们要出海打鱼的时候,便要祭海,于是四乡八村的人们便依照风俗赶来走亲戚,旧风俗里,渔家准备了三牲祭品,女人们做了上好的食物祭拜海龙王,然后有好事的人凑了四邻八舍的份子钱,去请了戏班来唱三天大戏,这便是祭海了。

祭祀活动就是古人把人与人之间的求索酬报关系推广到人与神之间而产生的活动。所以祭祀的具体表现就是用礼物向神灵祈祷或致敬。祭祀在中国人头脑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左传成公十三年》云“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并将其作为五经之要事,“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礼,礼有五经,莫重于祭”(《礼记•祭统》),所以大凡天地万物,日月星辰,风雨雷云、山川五祀、四灵人鬼等都是人们祭祀的对象。这祭海风俗,大抵出自如此之源。

时已过午,幽幽的风中,果然见到若干车子从祭海的村落方向开来,大都是微面之类的,且都不是事儿催着似的急火火的。想必是在亲戚家里酒足饭饱之后,正带着老婆孩子往家赶呢。及至赶到祭海的村子,丁字形街道已是一片萧瑟之相,贴在门板上的饭店字样大红纸已被风呼啦啦地刮下来半边。海滩上被沙土垫起了一片平整如广场的地方,大抵便是祭海仪式举行的地方。风阴阴的,扯着旗杆与松枝扎的彩门幽幽地响。潮水已经退出很远,有人在滩涂上闲逛。那些祭拜过海龙王的渔船上插着黄色带有龙的图案三角旗,已经驶离了海岸,泊在不远的海面上,南风正烈,船儿也摇荡得正忙。

野台班子是莱阳京剧团的大篷车,下午的戏还没有开始,而戏台的一隅几个人正在按惯例敲打家什,一通通锣鼓敲打了去。里面居然也有年轻时髦的女孩子,她边敲打边将眼睛向远处的海面上瞭望。台下已经坐满黑压压的人群,在阵阵锣鼓声中,人们没有再增多,也没有减少。一张张紫铜色的脸膛木然地仰望着台上,尽管台上还是空空荡荡的,而那空荡里毕竟会有一场大戏就要上演了。他们大都戴着宝蓝色的八角帽,穿着深颜色衣服。大概闯荡大海久了的缘故,即使坐在另一边的女人与孩子在吵闹,他们的脸上依然波澜不惊。

戏台子是将拉道具的卡车车厢从三面延伸了出去搭成的,风将台帷刮得哗哗响。而演员们正在卡车后面的一间小石头屋子里化妆,门前丢着几口道具箱子,一个化妆成古代武士的小伙子,正一只脚踏在箱子上吸烟。

龙王庙里的香火在祭海的日子应该很盛,当今哪个寺院不是整日摆着信仰的盛宴,香烟缭绕,应接不暇?在远古社会,人们认为自然界具有生命及神奇的能力,因而每向山川草木、江湖河海表示敬畏,求其保佑和降福,故而形成原始的信仰。人们相信,宗教祭祀能保证猎物的捕获,季节的正常序列甚至庄稼的丰收。这种基于原始信仰的祭祀活动,一旦习以成俗,便成了具有特定涵义的仪式,便成为了“礼”。这个地区的祭海仪式始于明代,已有400多年的历史。而从北阡贝丘遗址考证,贝丘人在此渔猎为生,已经有6000年的历史了。所谓的“贝丘人”,是说人们吃带壳的贝类,其贝壳堆积成了丘陵,因而在考古学上称那个时期的人为“贝丘人”。

在龙王庙那小小的只有几平方米的院落里,中间的方桌上摆满了各种祭品,龙王塑像的两旁还有两个塑像,一边是书童,另一边是卫士。香炉里也并没有多少香灰,看守的人寂寥无奈地隔墙向外窥望。我去买香烛,卖祭品的说五块钱两套,一套是一扎香一叠草纸。既然要替大海与渔人烧香,那就入乡随俗。可这烧纸的习俗却是应该用来祭奠亡灵的……在中国的民俗文化中,有把人的“灵魂”分为生灵和死灵的说法。人生存时灵魂存在于身体的各部分,灵魂脱离肉体,人便得病,灵魂完全脱离肉体,人便死亡。睡眠是暂时的死亡,而患病则是生灵一时被恶神所夺,尚可争取恢复,一旦恢复不了便是死亡。死灵有善恶之分。生前积善或有功者,其灵魂顺利进入天府、灵界,而横死者的恶灵则到处游荡,没有归宿,彷惶徘徊于人间,作祟生人。如因急病、自杀、他杀、横死等恶死的灵魂,则徘徊于死所附近作祟……好像这烧化的纸钱就是安抚那些不得安宁的魂灵的。

风依然在不倦地刮,走在村子的街道上,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我曾经来过这里么?记得某位台湾作家在描述一处乡间景象时,说的也是似曾来过,而他说的是前世曾经来过。人真的有前世么?就像祥林嫂反复追问“灵魂的有无”一样,人们在期盼来生吗?

女人前世的缘分嫁给了打鱼郎,那是人世间几种高危行当之一。渔汛到来的时节,也是渔家女人心绪高悬的时候。女人们享受丰收的喜悦,同样要付出心灵痛苦折磨的代价的。不知道寡居的女人在烧化纸钱祭奠海上幽魂是在什么时间,可渔家女人心灵底色上的悲怆,是难以掩藏的。譬如男人们要出海的时候唱三天大戏,要阅尽人世间的欢情世故;譬如亲戚赶着这一天走动,难说其中没有惜别之意;而向海龙王烧香磕头,摆供品,祈祷的是她们的心愿;女人们用高超的技巧做出几斤重的在风中不会开裂的大馒头,那是供行海人乘风踏浪时吃的……

风幽幽地在街巷里走。那条街确是似曾见过。那位台湾作家的小说中,讲述的是“前生记忆”,就是前生的某些事情还残留在记忆中,所以查遍今生所有的经历,确实没有来过那个地方,然而却对上百年前的事情记忆幽深,且记得每一个细节。美国科学家史蒂文森Ian Stevenson)认为,有一种前世记忆叫基因记忆,但关于基因记忆还有许多的未解之谜,如基因是父母的还是爷爷的?前世记忆是否只是更久远的祖辈根植于基因库的记忆碎片?而在这个有着500年祭海活动的小渔村里,我却似曾来过……一条丁字形的街道,迎面是超市,至于门头打的是什么招牌没有意义,或者说,供销社、百货公司、超市,仅仅是不同时代的不同叫法而已。而看到的超市,恰恰是旧时供销社的样子。几十年不变的中国农村,寄存着千年不变的风俗。而祭海者祭奠的是海上幽灵的归宿,女人们的心灵装着的是大海,海水的腥咸能不能说是融进了渔家女人的泪……祭海,曾经被禁止过,那时说是迷信,而没有避免渔家女偷偷上香烧纸。祭海确实是迷信,其中寄寓了人们的种种祈愿。而面对不可抗拒的大自然的威力,迷信是对生灵平安的祈祷,更是对留在海上幽灵的尊重,是对生命的敬畏。

女人们蒸称为饽饽的大馒头,据说她们具有特殊的技艺,四五斤重的馒头在海上多日不会开裂,还有用面制作的称之为“圣虫”的盘龙(状),将其放在面缸里取“神圣”的寓意。精心宰制猪、鸡、鱼三牲,猪是黑毛公猪,鸡是大红公鸡,鱼是大鲈鱼。祭海日摆在龙王庙前的供桌上,每组供桌前要立一束四五米高的“站缨”,是在海中下网的一种标志,把各船的对联贴到龙王庙门口和庙前的照壁上,然后便是上香烧纸放爆竹——渔家这厢有礼了……

“礼有五经,莫重于祭”,尊重生命的行为是神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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