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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邮刊》:半夜清风来

(2025-10-05 11:49:06)

                      半夜清风来

                 张君燕

空调将夏夜的暑气关在玻璃窗外,人们享受着人工制造的凉爽,忘了风的模样。而在记忆里的乡下,拥有着草木的呼吸、流萤的轨迹,以及一扇漏进月光与长风的窗。

日头落尽后,我穿着棉绸做的小褂子,跑进堂屋,躺在祖母铺了草席的竹床上。依旧是热,四周漫过来的潮热,但草席软软的,侧身躺着,能闻到成熟的草木香。祖母刚忙完手头的事情,摇着旧蒲扇坐在一旁。年幼的我无聊地盯着眼前晃动的旧蒲扇,忽然开了口:“等我长大了,给你买一把新蒲扇,用金子做的,好不好?”祖母笑得弯下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现在想来,那扇面上褪了色的牡丹倒更合这温情的旧时光。

窗是要敞开的,木格纱窗上爬着牵牛花的影子。后来读《红楼梦》,想着若把窗纱换成软烟罗,牵牛花的影子一定如潇湘馆的竹影般轻盈。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寻常人家的窗纱自然没有豪门大户的贵气与飘逸,但那份质朴与烟火气更让人安心。起初只觉得夜气沉沉,连呼吸都有些滞涩。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感觉双脚拂过一丝清凉——像谁把新汲的井水泼在青砖上,凉意顺着墙根漫过来,先湿了脚踝,又漫过膝头,身上覆着的汗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纱帘突然轻颤,檐下铜铃“叮”地响了一声,穿堂风瞬间碎成了千丝万缕。

风来了。忽然想起两句词“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初读时只觉画面清朗,越品越觉精妙,这“半夜清风”是带着草木精魂的。风里有远处荷塘的香,不是盛暑时浓烈的馥雅,而是初开时裹着露水的清洌,像有人用荷叶盛了一汪水,轻轻泼在你鼻尖;又有老槐树的沉郁,那树皮皴裂处藏了几十年的光阴,被风一揉,便散作细密的香灰,扑簌簌落进衣领;最妙的是麦田里浮上来的气息,新抽的麦穗还带着青芒,混着湿润的泥土味,竟比任何熏香都叫人安神。

苏东坡写过“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古人在酷暑里寻凉,于静谧中捕捉细微的意趣,与此刻竟这般相通。又念及李后主“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的愁绪,若换成夏夜的风,怕是要化作“帘内风簌簌,暑气初收”的畅快了吧。

风在屋里打个旋,卷走室内的沉闷与浊气,又携着檐下风铃的清响远去,只留下汗落之后的爽利与畅快。若不是睡意席卷而来,真想翻身坐起,对着纱窗上的月影,拱手道一句:“多谢风来。”祖母的蒲扇不知何时停了,她歪在竹椅上打盹,银发被风吹得飘起来,搭在胸前的蒲扇微微颤动,褪了色的牡丹仿佛也跟着在微风中摇摆,化作“轻罗小扇扑流萤”的温柔。

窗外,虫鸣又起,却比先前清亮了许多。大概它们也贪恋这一缕风的恩赐,正忙着在草叶间传递夏夜的秘密。夜深了,风却没有停的意思,仍旧一缕一缕钻进来。它穿过纱窗,穿过帐幔,在人们身边打转。于是,人们安心地合了眼,任风拂过眉梢,听它在耳边低吟,那是比任何安眠药都温柔的曲子,带着麦粒、星子和旧时光的味道,轻轻哄着暑热里的人间,沉入一场安稳的梦。

《时代邮刊》2025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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