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晨刊》:岁月的书签


岁月的书签
张君燕
一直觉得搬家很麻烦,可搬家似乎又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一个人的一生中,至少要经历几次搬家。每搬一次家,就是转换一次生活场景。就像偶尔阅读一本书,暂停后夹一枚书签进去,再翻开来时,所处的场景和心境可能都不一样了。
外婆家那间小小的屋子,是我对于“家”最初的记忆。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收拾得干净利落,墙角摆放着几盆花,月季时常擎着淡粉色的花苞,欲语还休。长长的晾衣绳上晾着各色衣裳,俏皮的春风在其间穿梭嬉戏,衣裳便在晾衣绳上跳起舞来。阳光透过玻璃,把光芒洒在铺得平整的床单上,茶几上的瓷茶壶和茶杯反射着耀眼的光,害得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后来离开外婆家,留在那里的点点滴滴的记忆也随之封存,但却从来没有淡忘。直到现在,很多次午夜梦回,我玩耍和生活的地方,依然是外婆家那间小小的屋子。梦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多年前的样子。仿佛我从未离开过。
年幼时,搬家于我而言,更像是观看一场电影,虽亲身经历,感觉上却是置身事外。因为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乖乖地坐在一旁,不添乱对父母来说就是一种恩赐了。那时,我坐在一只矮脚凳上——其它大件的家具都搬走了,只剩下这样一个凳子。看着眼前一双双腿不停地走出去,再走进来,原本拥挤的房间一点点变得宽敞,甚至显得有些空旷。最后,地上只剩下一些杂乱的报纸、书籍,以及母亲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一些旧发夹、耳环,还有几条颜色依旧鲜艳的丝巾。这一幕就像电影结束时的画面定格,成为我对那个家最后的、也最深刻的印象。
搬家是一个声势浩大的工程,是对你所拥有的所有物质的一种盘点。只有经历了一次搬家,你才会意识到,原来自己拥有的已经足够多,原来曾经对物质的需求和欲望如此强烈,甚至已经成为如今的一种负担。当初搬回来的时候有多爽,现在扔掉的时候就有多麻烦。这是我对最近一次搬家的深切的感悟。
很多早就被我遗忘的东西全都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翻找出来,只穿了一次的衣服、戴了几次的围巾、甚至还有几件连吊牌都没有拆的连衣裙,随同其它各种毛巾、茶杯、头饰等等小物件堆满了地板。年轻时,总是在做加法,永远觉得自己少一样东西;而现在,只想做减法,够用就好,何必占有那么多,浪费资源也耗费心力。于是,所有用不着的或者暂时不需要的东西全都扔掉,因为装了很多个袋子,放在一个垃圾桶里太过显眼,我特意骑上电瓶车,把它们分别扔在了楼下不同的垃圾桶里。
其实,扔东西的过程,也是对自己过去生活的一种梳理和清除——毕竟有些“无用”的东西扔掉之后,就会消失在生命中,可能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但除了时间之外,又有什么能够陪我们到终老呢?人的一生何其短暂,我们能抓住的,不过是身边有限的几种东西而已。
搬了新家,过去和未来被岁月里的书签隔开,就像是开启了一段崭新的岁月,未来的生活和经历会一点一点地把这个新房子填满,成为和过去一样的、承载着我们一段段回忆的一个标签。
《巢湖晨刊》2025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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