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说，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觉得，这是最有生活气息的诗句，也是最有诗意的生活。

　　我喜欢去逛菜市场，尤其是早市。晨光微熹，整个小城似乎还在睡梦中。大街上的行人不多，人们的脚步也不似平常那般匆忙──这个点儿，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呢？我忍不住放慢脚步，生怕吵醒小城的酣梦。

　　踱步到菜市场，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这里似乎是另外一片天地，到处都是人。人们挨个走过一个个摊位，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错过什么精彩。

　　我贪婪地四处张望，各种鲜嫩的色彩呼啦啦地堆满我的眼睛。一根根翠绿的黄瓜，顶花带刺，像戴着草帽的少年，青涩又充满活力；碧绿的小白菜、油菜等各类青菜扎成一小捆，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像排队出操的士兵，等待人们的检阅；万绿丛中一点红的西红柿绝对是吸睛的存在，让人忍不住想要拿起一个，在衣角上蹭两下就送入口中；还有青红椒、四季豆、蒜薹、韭菜、西芹、香菇……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光是茄子都有好几种，从形状上区分，有长茄子和圆茄子；从颜色上区分，有紫皮的和绿皮的。堆在一起，一个个表皮光滑鲜亮，能照出人影来。长茄子适合清蒸，蒸熟调味后拌入蒜末和小米辣，最后滴几滴香油，爽口又开胃；圆茄子用来红烧或者做成糖醋茄子，味道都不错。

　　我最喜欢的是母亲做的茄盒。茄子对半切开，再切成薄片，相邻的两片不要切断，用来夹调好的肉馅，最后蘸上打了鸡蛋的麵汁下入油锅，炸至两面金黄就可捞出。咬一口，外皮酥脆，里面软糯，茄子充分吸取肉馅的油脂，植物的清香与肉的浓香激烈碰撞，在舌尖上绽放出层层滋味。令人欲罢不能。

　　我情不自禁蹲下身子，开始挑选茄子。称了几个茄子，又顺手买了一些金针菇、青椒和生菜，还拿了两根葱。在挑选的过程中，我已经在脑子里盘算做什么菜了。就这么慢悠悠地转着、看着，走出菜市场时，不知不觉手里已经拎了很多蔬菜。与此同时，突然生出一种很充实、很幸福的感觉。这才是充满烟火气的生活。有朋友跟我说，她喜欢把家里的冰箱塞得满满的，在外面累了一天回到家时，会有一种隐约的期盼，可以吃好吃的！这样即使一个人在家，也不会觉得空荡，更不会感觉沮丧和颓废。

　　如果你去逛菜市场，一定不能空手出来，最好多买一些蔬菜，塞得双手都要拿不下。因为我们拎在手里的是蔬菜，享受的却是生活，它们不仅是眼前的苟且，还是诗和远方。

《大公报》2024年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