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读书

张君燕
    若问怎样的夜里最安静？答案无疑是雪夜了。春日大地苏醒，即使是在夜里也能听见万物勃发的声音；夏夜则更加热闹，简直是一场天地间的狂欢；秋天的夜里常常有呼呼的风声，还有秋虫最后的哀鸣……
    冬天下雪的夜里就不一样了。刚开始时，有雪珠子落下的“沙沙” 声，及至变成雪片，纷纷扬扬落下之时，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当然，雪花落下还是会有轻微的声响，偶尔夹杂着“折竹声”，奇怪的是，这些声响反而更显得雪夜寂静。白茫茫的雪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覆盖万物，营造出一个静谧又安详的世界，让人莫名的感觉安心、舒适。
    雪夜里，顶好的事是睡觉。但冬夜格外漫长，时候尚早，总觉就此睡下心有不安。那就读书吧！古人有“雪夜闭门读禁书”之说，其实古时所谓“禁书”涵盖宽泛，不过是《西厢记》之类有关“才子佳人”的故事书。确实，雪夜拥被而坐，眼前孤灯盈盈，窗外雪花飞舞，读几本闲书更应景，更贴合彼时轻松浪漫的氛围。
    隔着一千多年的时光，有一位叫孙康的年轻人也在这样的雪夜里读书。一场雪后，屋顶白了，地上白了，树上也白了，整个天地银装素裹、闪闪发光。半夜醒来，孙康来不及欣赏雪后美景，忙取了书对着雪地的反光而读，果然字迹清晰，遂席地而坐，读起书来。手脚冻僵了，手指冻麻了，就起身跑几步，搓搓手指，然后再接着读。就这样，他不仅获得了额外的时间，知识储备也因此而增加。
    时间缓缓前行，到了唐代的一个雪夜里，名将李愬“悬军奇袭，置之死地而后生”，他率领众兵，雪夜袭取蔡州，擒获吴元济，此役成为历史上的经典军事奇袭战。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形象生动地描述了这一场战斗的过程，唐代诗人王建的“和雪翻营一夜行，神旗冻定马无声。遥看火号连营赤，知是先锋已上城。”也将此事描绘得栩栩如生。
    相比于这些略显沉重的故事，我更喜欢那些轻松的趣闻。一夜北风紧，大雪纷纷飘落。一边是“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一边是“脂粉香娃割腥啖膻”，一群无忧无虑的公子、小姐烤食鹿肉的鲜活情景跃然纸上。史湘云的一番话让人印象深刻，“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的膻的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是真名士自风流”，这句话何尝不是史湘云的写照呢？虽“襁褓之间父母违”，她却始终爽朗乐观，填词作诗、喝酒猜拳、女扮男装、醉卧花丛，活得分外精彩。在她身上，颇有一种闲云野鹤的旷达。
    雪夜读闲书，读书中人物在雪夜里的故事，似乎跟着他们在历史中行走了数千年，别有一番趣味。待到万籁俱寂之时，关灯睡觉，梦里尽是王子猷雪夜访戴“乘兴而行，兴尽而返”的恣意洒脱、酣畅淋漓。
《河北工人报》2023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