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日子过成幸福的模样

                      张君燕

这家足疗店很小，大概有十几平米，隔成里外两间。外间靠墙并排放着三张小沙发，对面墙上挂着几张长幅字画，写的是足疗对身体健康的益处；里间更小，仅够放下一个热水器和几个足浴盆。

之前我来过几次。可能是鞋子挤脚的原因，儿子的脚趾甲长到了肉里，我拿普通的指甲刀给他剪，剪不出来，疼得他直叫唤。朋友突然想起这家小店，说那里有专业工具，可能好剪一点。果然，店主拿出专用的指甲剪，三两下就把嵌到肉里的脚趾甲弄了出来，又上了一点药，防止发炎。整个过程儿子没有说一声疼，还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第三次去的时候，店主正在给一名顾客捏脚。她的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应该是下了力的。“胖人一般都怕热，容易出汗。”她笑着解释，似乎不太好意思。确实，她并不瘦，身材像脸蛋一样，圆圆的。手腕也圆滚滚的，看起来很有力。

她一边捏脚，一边给顾客讲解身体各器官在脚底反应区的位置。她很健谈，但也极有分寸。顾客如果感兴趣，她会多讲一些；顾客如果意兴阑珊，她就不再说话，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她的双手灵活，动作娴熟、干脆利索，好像有一种节奏感，给人一种质朴、简单，又舒心的感觉。

剪完脚趾甲后，儿子说要去隔壁的小书店挑几本书，等着也无事，我便脱下鞋子，请她帮我做个足疗。她起身去里间端了足浴盆出来，给我泡脚。“刚才碰到你的脚，很凉。这种天气还手脚冰凉，一定是体寒。我给你在热水里放了几块生姜，可以散寒除湿，还能补充气血。你在家没事的时候，也可以多用生姜泡泡脚。”她看着我说。她的眼睛不大，但亮亮的，很真诚。

“你不爱运动吧？天气好的时候，多出去锻炼锻炼，运动能促进血液循环，手脚冰凉的症状会得到缓解。”她说。

我点头，暗自吃了一惊，我确实不爱运动，跑上五十米就开始气喘吁吁了。

“你爱吃甜食吗？”按到脚底内侧的位置时，她问我。

我如实回答：“不太爱吃，偶尔会吃一点。”

她笑起来，似乎松了一口气：“那挺好的。你这个胰腺反应区不太通畅，少吃甜食会比较好。”

我开心地应着，感觉她像一个老朋友，或者是家人。接下来，她又说了很多需要我注意的事情。说实话，这些提醒并不鲜见，都是一些公认的健康知识。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我特别愿意听。

结束后，我告诉她，和她聊天很放松。她说：“有人觉得闲聊是一种放松，有人觉得沉默是一种放松，服务行业嘛，得尊重每个人的习惯。顾客感觉放松、解乏，我也有成就感，觉得自己也算做了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我忍不住猜测，像她这样乐观、通透的人在生活里一定是幸福的吧。后来无意中听人说她很“命苦”，丈夫在三十多岁的时候病逝，丢下她和三个儿子，还有一堆的债务。为了养活孩子，她去采石场做过工、开过摩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后来学了这门技术，开了这家小小的店，好在老天眷顾，生意挺不错的。她的孩子们马上就参加工作了，她肩上的担子终于可以轻一点了。

  她确实命运多舛，但我不敢武断地说她过得很苦。我觉得这个评价对她不公平。她用力地生活，用心地对待身边的人和事，享受生活给予她的一切。这样的人生应该算是幸福的吧？我一直不敢确定她的年龄，因为她的身上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人到中年之后，她的眼神依然有少年般的清澈。是的，一定是幸福的。  

《品读》 2023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