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努力

                   张君燕

那年，父亲干活时不小心摔断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家休养了快三个月，父亲才能够下地走路。医生说，父亲的伤恢复得不是太好，暂时还不能干体力活，否则容易落下后遗症，影响今后正常劳动。

父亲养伤的三个月里，家里没有任何收入。母亲是普通的家庭主妇，没有上过一天班，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再说她还要操持家务、照顾我和弟弟，现在又增加了一个受伤的父亲，实在脱不开身。“你别急，有我呢！我来想办法。”父亲笑着安慰母亲，转头却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父亲兴奋地对我们宣布了一个消息：“我想到好办法了！用爆米花机，给乡亲们加工爆米花吃。”当时正值冬季，在这个时节，村里人都闲了下来，人一闲下来就想吃个零嘴，爆米花是最受人们欢迎的零食之一。玉米可是家家户户最不缺的东西。

以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小贩拉着一辆平车在大街小巷转悠，上面放着一个爆米花机，是那种老式的爆米花机器，中间鼓着一个大肚子锅，把玉米粒倒进大肚子锅里后，架在炉子上转动。时间到了，小贩起身，脚踩着爆米花机的一头，随着“嘭”的一声，爆米花机开了盖，香甜的爆米花全都“崩”进一个长条形的竹编篓里，接着便有一群孩子围过去，笑着闹着，叽叽喳喳地去捡拾那些散落在地的爆米花。因为最后一个“崩”的动作，我们当地人都管加工爆米花叫“崩爆米花”。

父亲说，爷爷早年曾经干过这个行当，家里还留着一台爆米花机，只需要把配套的工具配齐就可以开工了。这倒是个办法，可是父亲不好好休养，去崩爆米花，能行吗？母亲有点担忧。父亲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大部分时间都坐着，不用花费什么力气。虽然可能挣得不多，但多少总可以补贴一下家用吧。”

说干就干，父亲很快就开始“营业”了。如父亲所说，崩爆米花确实不费太大的力气，但是太考验人的耐力，往一个地方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等着崩爆米花的队伍排出去很长很长，放着玉米粒的篮子一眼望不到头。有一次，出于好奇，我嚷嚷要和父亲一起去。那天晚上，我们从下午开始，手脚不停地一直干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收摊。我负责帮父亲往炉子里添炭，摇动手摇的吹风机，还有收钱。坐在炉子前确实可以取暖，但只有前面的身子暖和，寒风一吹，后背以及屁股冻得难受，这种“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滋味可能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年冬天，父亲挣了一千多块钱——崩一锅爆米花两块钱，一千多块钱就是五六百锅，父亲需要坐下、站起多少次，又需要在冷风中待多久啊。后来父亲伤势痊愈，恢复了正常工作，爆米花机又退出了我们家的生活。

正如父亲所说，崩爆米花挣来的钱确实只够补贴家用，没有起到更大的作用。可是在我看来，它的作用很大，甚至对我今后的人生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它让我知道，不管自己的力量多么微小，都要想办法去改善，只有行动了，才有变好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它也让我看到了一位平凡的父亲的努力。

《博爱》2023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