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词用如动词、名词用作状语

　　古今汉语的语法规则有许多是相同或相近的,但古代汉语又有许多和现代汉语不同的语法现象。从阅读古文障碍的角度来说，其中最突出的是词类活用活用问题。主要表现在名词等用如动词、名词用作状语、使动用法和意动用法。这一讲先介绍名词等用如动词、名词用作状语等方面。

　　例如：

　　左右欲刃相如。(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这句话中每个词的意思不难理解，但句子是什么意思，却难以翻译。再如：

　　

　　晋侯饮赵盾酒。（左传·宣公二年）

　　按照字面理解，“饮”的人是“晋侯”，实际上“饮”的人是“赵盾”，如果不知道“饮”是使动用法就不能准确理解。

　　因此，初学古代汉语要下功夫熟练掌握词类活用。

　　

　　要理解什么是词类活用，首先要了解什么是词类。

词类是根据词的语法意义和语法功能划分的类别。古代汉语词类的划分与现代汉语基本一致，可以分为名词、动词、形容词、数量词、代词、副词，介词、连词、助词、叹词等十类。各类词的语法意义和语法功能也基本一致，比如名词经常作主语、宾语、定语，动词经常作谓语，形容词经常作定语、状语、谓语等等。但在古代汉语中，某些词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又可以临时改变它的基本功能，在句中充当其他类别的词，词的这种临时的灵活运用，就叫做词类活用。例如：

范增数目项王。（鸿门宴）

“目”，本是名词，指眼睛，句中临时活用为动词，充当谓语，意为“使眼神”。

　　

　　词类活用和词的兼类不同，词类活用是临时的偶然的用法，一旦离开特定的语言环境，原来属于什么词类仍然属于原有词类。而词的兼类则是词义引申发展的结果，是词自身所固有的，各种用法是固定的经常的。如“益”，在《察今》“澭水暴益”的句子里是动词，当“水涨”讲。、而在《论语·季氏》“益者三友”的句子里是形容词，指“有益的”。在《尚书·大禹谟》“满受损，谦受益”的句子里是名词，当“好处”讲。“益”的这些词性，存在“益”的词义系统中，不属于临时活用，而是兼类现象，与前面所举“刃”、“目”、“饮”等词的临时活用显然不同。本讲介绍名词等活用为动词。名词作状语。

　　一、名词等用如动词

　　古代汉语表示同某事物或方位处所等有关的动作变化时，常常使用表示这一事物或方位处所的词来表示。其中以名词用如动词为多见。

　　(一)名词用如动词

　　名词活用为动词，可以分普通名词用如动词、方位名词用如动词和名词性词组用如动词。

　　1.普通名词用如动词

　　例如：

　　(1)[ 綦毋张]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齐晋鞌之战)

　　——“肘”是名词用如动词，作谓语，“皆”是范围副词，“肘”具有动词的语法特点，是“用胳臂肘触动”。

　　(2)荆人欲袭宋，使人先表澭水。(察今)

　　——“表”是“竖标杆标志”。

　　(3)晋灵公不君。厚敛以彫墙。(晋灵公不君)

　　——“君”是“行君道”。

　　(4)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三国志·诸葛亮传)

　　——“箪”是“用圆形竹筐装”，“壶”是“用壶盛”。

　　2．方位名词用如动词

　　古代汉语方位名词也可活用为动词，表示向某个方动。如：

　　(1)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韩信拜将)

　　——“东”是方位名词，前有能愿动词“欲”，这里活用为动词，指“向东进”。

　　(2)故外户而不闭。(礼记·礼运)——所以只是从外面把门合上，而不用闩门。 “外”的后面有宾语“户”，活用为动词，指“从外面合上”。

　　3．名词性词组用如动词

　　单个名词可以活用为动词，名词性词组也可以活用为动词，表示同那个词组所表达的事物相关联的动作。如：

　　(1)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孟子·滕文公下) —这里有个楚国大夫，想让他的儿子学习齐国的话。“欲”是谓语，“其早之齐语”是主谓词组作宾语。“齐语”是名词性词组充当主谓词组的谓语，有“学习齐语”意思。

　　(2)戚夫人泣，上曰：“为我楚舞，吾为若楚歌。(史记· 留侯世家)一一戚夫人哭泣，刘邦说：“[你]给我跳楚舞，我给你唱楚歌。” “楚舞”是“跳楚舞”，“楚歌”是“唱楚歌”。

　　(3)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战国策· 燕策)—燕太子丹和宾客中知道这件事的，都穿白灰戴白帽来送别荆轲。“白衣冠”是“穿白衣，戴白帽”。

　　(4)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史记·货殖列传)——所以齐国供应天下人冠、带、衣、履等生活用品，渤海岱山一带的诸侯国前来朝拜。 “供给冠、带、衣、履”。

　　(二)形容词、数量词用如动词

　　形容词、数量词也有活用为动词的，这里不包括使动用法和意动用法。如：

　　(1)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出师表)

　　——“远小人”的“远”是形容词，后面带有宾语“小人”，活用为动词，有“疏远”的意思。又如：

　　(2)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韩愈：杂说四)

　　——饲养马的人不了解它能日行千里应按千里马来饲养。食(sì):给吃。

　　“其能千里”的“千里”是数量词，前面有能愿动词“能”，“千里”与“食”中间有“而”连接，“千里”活用为动词，是“日行千里”的意思。再如：

　　(3)不十年，王弗召也。(左传·僖公十三年)一不到十年，天子不会召王子带回去的。 “十年”是“经过十年”的意思。

　　(三)怎样判断名词等活用为动词

　　名词、形容闭、数词用如动词、名词、形容词的使动用法和意动用法，都属于名词等活用为动词。怎样判断名词等活用为动词，主要应从意义和语法结构两方面考察。

　　1．从意义方面考察

　　一个名词、形容词或数词在意义上已不再一般表示原来的词义，而是表示与它相关的行为变化，那么它便活用为动词。请看下面《史记·留侯世家》里的一段话：

　　良尝从容步游下邳(péi)圯(yí，桥)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顾谓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殴之。为其老，强忍，下取履。父曰：“履我!”良业为取履，因长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惊，随目之。

　　“直堕其履”、的“履”是鞋，“下取履”是到桥下取鞋，“履我”不能说成“鞋我”，“履之”也不能说成“鞋他”，而是“给我穿鞋”、“给他(老父)穿鞋”。“目之”是“目送老人”。

　　2．从结构方面考察

　　活用为动词的名词、形容词、数词和名词性词组，不仅在意义上不再一般地表示为原来的词义，而在结构上表现为动词的语法特点。如：

　　(1)名词前有副词修饰

　　副词一般修饰动词或形容词，除判断句谓语外，名词前面如果有副词修饰，那么这个名词一般活用为动词。如《后汉书·张衡传》：“皆共目之。”

　　(2)名词、形容词与能愿动词相结合

　　在名词、形容词前面有能愿动词“欲”、“能”、“叮”、“足”等与之结合，这个名词或形容词一般活用为动词。如《史记·伯夷列传》：“左右欲兵之。”

　　(3)名词、形容词后有“我”、“之”等代词

　　名词、形容词处在谓语的位置上，由“我”、“之”等代词充当宾语，构成动宾关系，它们活用为动词。如《史记·留侯世家》：“履我。”义“因长跪履之。”

　　(4)名词前后有介宾词组作状语或补语

　　动词才接受状语修饰或带补语。名词前如有介宾词组作状语，或学名词后有介宾词组作补语，这个名词便活用为动词。如《史记·留侯世家》：“吾为若楚歌。”又《左传·僖公五年》：“师还，馆于虞。”

　　(5)名词用“而”连结，组成并列结构

　　连词“而”一般连结动词。动词性词组，也连结形容词，但不用来连结名词，这是判断名词是否活用为动词的明显标志。如《礼记·礼运》：“外户而不闭。”

　　(6)两个名词连用，既非并列关系也非偏正关系

　　两个名词连用，它们之间既非并列关系，也非偏正关系，一般说来，前一个名同常常活用为动词，后一个名词是它的宾语。

　　此外，名词、形容词与“所”组成“所”字词组，活用为动词。如《史记·陈涉世家》“置人所罾(zèng)鱼腹中”的“罾”，是名词，指一种鱼网，这里活用为动词，是“用网捕捉”的意思。判断名词、形容词是否活用为动例，应该综合考察，灵活掌握，要联系上下文意，看它同哪类词结合，构成怎样的句法关系，具有怎样的语法功能。只有这样，才能判断准确。

　　二、名词用作状语

　　这里所说的名同用作状语，是指普通名词、方位名词和时间名词直接用于动词前作状语，并不包括名词同介词组成介宾词组作状语的情况。

　　(一)普通名词用作状语

　　现代汉语普通名词一般不能直接用作状语，通常与介词结合，组成介宾词组，充当状语。古代汉语普通名词可以直接用作状语。从其作用看，可以分为四个类型：

　　1．表示行为的状态：

　　用作状语的名词，所称谓的事物常有某种行为特征，以这种行为特征来比喻描写被修饰的动词的行为状态。如：

　　其后秦稍蚕食诸侯。(史记·信陵君列传)

　　“蚕”是普通名词，直接作“食”的状语。以蚕的行为特征来比喻秦侵蚀诸侯的方式，不是一举消灭，而是象蚕食桑叶那样逐渐侵蚀。

　　再如：

　　(1)猬缩蠖屈，蛇盘龟息，以听命先生。(中山狼传)

　　——“犬”、“猬”、“蠖”、“龟”、“儿”等都是普通名词，分别用在动词前作状语，用比喻描写的方法表示谓语动词的行为状态。一般都可用“象……那样“或“象……一样”的结构形式翻译。“猬缩”是“象刺猬一样蜷缩”。

　　(2)子产治郑二十六年而死，丁壮号哭，老人儿啼。(史记·循吏列传)——子产治理郑国二十六年而死，年轻人哭，老人象小孩一样啼哭。“儿啼”是“象小孩儿一样啼哭”。

　　2．表示行为的处所

　　这类名词有的本来具有表示处所的意义，有的表示一种特定的环境，实际上也就具有了表示处所的作用。如：

　　卒廷见相如，礼毕而归之。(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廷”是普通名词，用作“见”的状语，表示行为发生或进行的处所。“廷见”指在朝廷上接见。再如：

　　夫山居而谷汲者，膢腊而相遗以水。(韩非子·五蠹)——在山上居住而到溪谷打水的，过节时拿水相互赠送。

　　膢(1óu)：古代楚国人把二月作为祈求丰收、祭祀饮食神的节日。腊：古代民间年终答谢百神的祭祀。遗(wèi)：赠送。

　　“山居”、“谷汲’’指“在山上居住”、“到溪谷打水”。

　　3.表示行为的凭依

　　用作状语的名词，表示行为所凭依的事物，这种事物有的是具体的，有的则是抽象的。如：

　　叩石垦壤，箕畚运于渤海之尾。(愚公移山)

　　“箕畚”是普通名词，用作“运”的状语，表示行为“运”赖以实现的工具，是具体的事物，语译为“用箕畚运到渤海边上”。再如：

　　 (1)[丈人]乃厉声曰：“狼，速去！不然，将杖杀汝。”(中山狼传)

　　—— “杖”作“杀”的状语，表示行为所凭依的工具。“杖杀”指“用杖打杀”。

　　 (2)失期，法当斩。(史记·陈涉世家) ·

　　“法”作“斩”的状语，表示行为的凭依，属抽象的事物。“法”是“依法”。语译时要组成介宾词组，多译为“用……”。但根据上下文意，灵活翻译，如“依法”。

　　4．表示行为的身份或态度

　　表示行为的身份，指主语以什么身份动作。表示行为的态度，是主语对宾语的态度，即把宾语所指称的人或事物当作状语的名词所指称的人或事物来对待。如：

　　兵挫地削，亡其六郡，身客死于秦。(史记·屈原列传)

　　齐将田忌善而客待之。(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两例的状语都是普通名词“客”，但有区别。前例状语“客”是表示“死”的身份，语译为“以客的身份死”；后例状语“客”表示“待”的态度，怎样对待宾语“之”，语译为“用对宾客的态度接待孙膑”。下面再举几例：

　　(1)楚田仲以侠闻，喜剑，父事朱家。(史记·游侠列传)——“父事朱家”是说田仲象对待父辈那样对待朱家。楚地田仲凭着行侠出名，喜好剑术，象对待父辈那样事奉朱家。

　　(2)及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乘胜多奴虏使之。(史记· 项羽本纪)一一到秦军投降诸侯以后，诸侯官兵乘着胜利多象对待奴隶那样役使秦军士卒。

　　“奴虏使之”是说诸侯吏卒象对待奴隶那样役使秦军。

　　(二)方位名词用作状语

　　方位名词用作状语，古代汉语使用得较多，有的表示行为的处所，有的表示行为的趋向。如：

　　上食埃土，下饮黄泉。(劝学)

　　“上”、“下”是方位名词，直接用作状语，表示行为的趋向。“上食埃土”是往上吃细土，“下饮黄泉”是往下喝泉水。下面再举几例：

　　孟尝君予车五十乘，西游于梁。(冯谖客孟尝君)

　　“西”是方位名词用作状语，表示行为的趋向，即“向西”。

　　(三)时间名词作状语

　　时间名词作状语，表示行为变化的时间，这是古今汉语基本相同的。这里只谈“日”、“月”。“岁”用于动词前作状语的现象。

　　l.“日”、“月”、“岁”单用于动词前，表示行为的经常性，含有“每日”、“每月”，“每年”的意思。如：

　　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智明而行无过矣。(劝学)

　　2．“日”单用在表示发展变化的动词或形容词前面，表示情势逐渐发展，有“一天天”的意思。如：

　　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史记·屈原贾生列传)

　　“削”是行动性动词，前面有“日”修饰，表示行为的变化。“日”作状语，表示状态的变化。

　　3．“日”单用作状语，有“往日”或“一日”的意思。如：

　　日臣之使于楚也，子重问晋国之勇。(左传·成公十六年)——从前下臣出使到楚国，子重问起晋国的勇气。

　　时间名词“日”、“月”、“岁”用作状语，语义上比较复杂，尤其是“日”作状语，要在具体的语言环境中来理解其确切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