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寨风情录（中篇小说）

孙柏昌

（4）

山风撕扯着那锣声。群山高昂着白皑皑地头颅，凝视着这一队远行征战的山里人。他们沿着山涧走，嶙峋着巉石，怪石，沟坎都被雪掩蔽了，变得绵软。他们走得很难。

他们骂天，骂地，骂山，骂雪，骂这陡陡斜斜的路，骂那不公不平的世道。有人摔倒了，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尖锐的声响。山民们驻了脚，齐声骂一声“X！”于是又逶迤前行了。雪渐渐地落满了身，人影也化作一片洁白。只有一行深深的脚窝，折折曲曲印镂者。

他们只留一行脚印，像一个人。

悲怆的锣声报道着他们的行踪。

赶到陶家夼已是正午时分了。在村头，本山冲天放了一枪，“轰”地一声，雪停了。锣响起来了，“咣——咣——”拖着长长的悲凉地余音。这是乡间报丧的锣声。

陶家夼像是被大雪窒息，一片死寂。川里人都怕山里人。山里人是蛮野得出了名。别看一个弹丸般大小的金鸡寨，七八十户人家，却出了几个真正的好汉！本山就是其中的一个。前年曾徒手摔死一只灰毛老狼。

他们呼叫着，径直冲向陶四家。陶四是山妮子的男人。山妮子是作三房的。陶四家高台阶，高门楼，门前立着石条栓马桩。黑漆大门落了锁。陶四举家逃了。

本山抡起劈山斧，“咔嚓！”锁落门开。一彪人涌进去。只有司锣汉子，仍然留在高台阶上，慢悠悠地把那锣声送出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