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寨风情录（中篇小说）

孙柏昌

（连载2）

金鸡飞走的时刻，把两块巨石抓上了鸡爪山巅，两柄剑似的，直刺云际。初来的人会觉得怪，怪得好看。金鸡寨人看得惯了，觉得不过如此罢了。山下有一洞，叫金鸡洞，幽静深邃，入口高可盈丈，愈深愈低狭，只容一人匍匐进退。洞内森森地有一股冷气浸入肌肤，有小潭，不测深浅，叮咚作响。水流逶迤而出，清凌凌地注入胡同涧，飘飘闪闪带子般缠绕着金鸡寨地村落。涧水西出鹰嘴崖，流速便渐渐缓慢了。鹰嘴崖下有一寺院，叫金鸡寺，庙宇早已荒败了，残垣颓壁，空留一片瓦砾。初时，因金鸡坠落一根金翎毛，寺院便兴建起来。繁华时，也是飞檐画栋，方丈，沙弥逾百。暮鼓晨钟，诵经参禅，香火是极盛的。每逢阳春三月，仕女游客，如织如云。只是被一场山火毁了。人死的死，散的散。迄今，只有一个小沙弥悟灵留下来了，在一片残瓦断墙中，垒起三间草房。屋前屋后，拓了几片荒地，日出而耕，日入而息，幽灵般地独处大山之一隅，倒也乐天知命，与世无争。闲暇时，他会在门前盘腿打坐，双手合一，闭目参禅。他到底是多大年纪了，任谁也说不清楚。只是身腰挺硬。面色红润，声若洪钟，颇有几分仙风佛骨。他抡起镢头来，敲得山脊“空”然作响，很有一把子气力。而且那庄稼务弄得也委实好。秋景天，总会看见一串串黄灿灿得苞谷挂满屋前。只是粮多，却不见出售，究竟都消散那里了，这也是任谁也说不清的谜。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他不更世事，世事也难得去烦扰他。朝云暮雨，春种秋收，自有一股炊烟在他草屋上缭绕。他的草屋太僻远了。距最近的金鸡寨，也要向东翻越青井岭，免儿梁，八道关，方入平川地的村落陶家夼。况且，这儿曾烧死过许多冤魂，每至夜半更深，时有人哭人笑，更使这鹰嘴崖添了几分迷离，恐怖的色调。因此，山民们都害怕到这儿。

许多年过去了。悟灵是死，是活？竟也无人知晓。

直到人民公社化的一阵锣鼓声，响到了鹰嘴崖。金鸡寨的山民才恍然，悟灵不仅活着，而且活得有滋有味。地亩又拓展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