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医生（散文）

孙柏昌

先前，我很少看医生。

最近三年，我几乎成了医生的常客。

也许，疾病或痛苦是一个常量。先前欠缺的，终归要补上。

小时候，我从来没吃过药。

奶奶是我最好的医生。

奶奶活了近一个世纪。长寿本身就是百科全书。

肚子痛的时候，奶奶就会让我躺在炕上。她舀一碗水，拿着三根筷子，念念有词：

“是孩子的爷爷吗？是你，你就坐下吧。”

奶奶捏着筷子，沾水，试图让筷子立在水中。

“是孩子的叔叔吗？是你，你就坐下吧。”

奶奶不断地更换我死去的亲人，直到筷子直直地立在水中。

噢，冬天了，要做棉衣了，我给你钱，马上。

奶奶就会小脚下一捣一捣地走到院子里的椿树下，烧上一叠纸钱。

筷子倒了，我的肚子就不痛了。

偶尔，奶奶也会化繁为简，一边用手揉我的肚子，一边念叨：

“肚子痛，找老宋。老宋不在家，找她娘儿仨；娘仨跑了，肚子好啦。”

同样也管用。

倘两种办法都不行，奶奶就会去院落里摘三朵木槿花，洗净，揉碎，和在面里，捏成“如意”的样子，（奶奶叫“鞠鞠”）在灶火灰里烤熟，让我趁热吃下去。少顷，肚子便不痛了。

我牙痛的时候，奶奶会烤一个面圈，涂上香油，套在我的耳朵上，嘴里同样念念有词：

“小虫小虫快出来！”

奶奶说，是小虫子在咬你的牙。它们闻到香味，就会耳朵里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