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沙滩４５（长篇小说）

孙柏昌

Ｎ１１

“你们知道吗？数过么？扒土地庙的时候，蹿出了多少长虫（蛇）？谁也数不清，数不清……”奶奶说。

“Biang，老鼻子了！”

“最长的比扁担还长呢——”小规矩说。

“有绿色、白色的、灰色的、褐色的……满山坡爬。”我说。

扒土地庙的时候，许多孩子都去看了。

那个土地爷的小石像，好象生了根，和山岩联到一起了。肚脐的三哥，三肚脐。怎么也搬不动那个小小的石像。三肚脐是村里有名的大力士，几百斤一抓就起，举过头顶。在他的眼里，那个小小的土地爷就如同一碟小菜。只是小菜不小。他哼哧得脸红脖子粗，石像却岿然不动。小石像梗着个细脖子，豆粒般的小眼睛，斜睨着三肚脐，嘟着小嘴，仿佛在挑衅：小子！看你能把怎么样？

“妈的！俺就不信这个邪！”

三肚脐晃了晃肩膀，摇了摇腰。“噗噗”很响亮地向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搓搓手，再在灰上衣蹭了蹭；之后，便拉扯着脖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Biang，你就是入地三丈，俺也要把你拔出来！”

他弯腰，“嗨！”猛然一声呼喊，小小的石像应声而出，带着三尺多长幽青的石笋。随即，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似，蛇们蜂拥而出。三肚脐的腰，也咔吧响了一声，仰面跌倒在地上。蛇们吞吐着或长或短的蛇信子，从三肚脐的脚踝、胯下、胳膊边、腋下、脸颊、头发开辟了许多通道，向山谷里蜿蜒而去。围观的孩子们顿时一片恐惧的尖叫。蛇们好象旁若无人似的，在那条白色的扁担长的大蛇率领下，排成扇面似的蛇阵，扬长而去。从此，消逝在草木葱郁的山野……

三肚脐却再也没有站起来。当人们把自己的英雄——口角流着唾液的三肚脐抬到家里的时候，却看见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正在变了声调、没完没了地说着年青人都听不懂的话。

三肚脐在炕躺了不到一年，便去世了。上一次，奶奶就要开始讲故事的时候，那一声锣响，便是预告他的去世。可怜的是他那个刚刚结婚不到一个月的年青媳妇，一生守寡，一生都在用别人的话音，说着别人的故事……她一会儿变成了粗声大嗓的男人，一会儿又变成了经声细语的小姑娘，过一会儿，则又变成嘴角漏风颤悠悠的老太太……

若干年后，当肚脐成为著名企业家的时候，他一直想治好嫂嫂的病，尽管去了全国许多著名的医院，却始终没有好转。

至于，三肚脐的死与妻子的“撞科”病，山寨里有许多说法，一是，土地爷的怪罪。二是，蛇仙的附体。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三肚脐，把所有的话都转交给妻子了。妻子每天喋喋不休，嘴角有许多唾沫。

“你们知道，她在用谁的声音？说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