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沙滩８（长篇小说）

孙柏昌

Ｎ３

“凡是长圆肚脐的孩子，都是他的种。他就跟那秋景天的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满处撒种”

奶奶还是坐在那棵老槐树下，还是那样眯细着眼儿，讲着先前的故事。

“他是狗的生的，属狗的，是条不要脸的野狗。十来岁时，就不学好，净干些花脖子眦眼的事儿。赶庙会，村里演戏的时候，他专门往女人堆里凑合。他一凑过去不一会儿，你就听吧，女人们就会不停地咋呼起来。他那双手立马变成了‘沙拉拱儿’（故乡小河里和种小鱼儿，模样像鲇鱼，很滑），‘滋溜’划拉一下这个女人的奶子，‘滋溜’又伸到另一个娘们的‘卡巴’（大腿）根儿。上树、爬墙头，麻利得像个猴子。”

奶奶讲得口舌干燥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吧哒几下嘴，伸出自己那个长满毛绒绒白色舌苔的舌头舔舔自己那干裂着的嘴唇。

“有一年夏天的晌午，俺光着上身躺在炕上睡觉。小畜牲儿来了。他才五岁，个头刚刚勾着窗台。他搬了个‘五扎儿’（小板凳），用舌头抿开窗户纸，正向里面看呢。俺是谁？可不吃这个亏。好小子，打起你奶奶的主意了。来吧，来吧！俺让你看个够！俺卡巴着他那个小细脖子，提溜着那个小脑袋就往俺的奶子上按，实实凿凿地按，鼻子、嘴都被塞了个严严实实，憋得那个小畜牲直打哏儿，一连放了三个屁……打从那一次，他再也不敢打俺的主意了。直到被日本鬼子挑了脚蓝筋，丢在乱葬岗上喂了野狗，也没有跟俺找过碴儿……”

奶奶那深刻的皱纹里荡漾着神秘的微笑。或许，她想起了自己年青的时候，挺着一双硕大无朋的乳房，颤抖着走在庙会上，招惹了多少男人的目光和口水呀！

“他就是一只到处撒尿的野狗。光咱们这个夼六个寨子里，经俺的手，就接生了３９个长着圆肚脐的孩子。别忘了，他可是烟台、青岛、威海、黄城、登州、龙口、莱州、栖霞、文登、牟平、莱阳，满处跑的人哪。我估摸着，咱这胶东半岛，生圆肚脐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都是他的种。贼人贼胆。谁的女人，他都敢招惹，都敢睡。国民党县太爷的三姨太太，黄城集炮楼里小日本田中的日本女人、朝鲜女人都让他睡过。赶集的时候，我还仔细瞅过那个日本女人，细皮嫩肉，白。她拎着那个小男孩，活生生的就是他的小坯子……”

奶奶想起了那个遥远的集日，炮楼上悬挂着小鬼子的太阳旗。一小队二鬼子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人群里狗一样蹿来蹿去。那个矮个子的田中那双贼眉鼠眼直在她的胸脯上溜来溜去。她慌迭迭地挎着篮子挤进了人群……她看见，人群轰地一声炸了窝似乱了起来。一连三声枪响，两个二鬼子应声倒在血泊里。田中的护耳帽被打穿了一个洞。她看见，他如同一只鹞子一样，一纵身飞过了墙头，不见了踪影……

“八路、国民党、小鬼子，都想收拢他。他谁也不随。腰里插着两把盒子炮，天不怕地不怕，独来独往。是狗科改不了吃屎。他每天晚上都离不了女人。最终还是死在女人的手里……”

他，怎么死的呢？

当孩子们眼巴巴地瞪着待着的时候，奶奶却一睁眼，抬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