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乍飞时（中篇小说）之十

孙柏昌

村里人都知道，自从酒糟领着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来了以后，村长便是酒糟家的常客了。不管酒糟到底是正常复员，还是开小差回来的。村长都把他当成转业的革命军人，让酒糟在村里跑腿、混事儿。不管有事没事，总让酒糟跑跑区里县里的。临行时，村长还会塞给酒糟角儿八分的：

“走累了，弄二两喝。回不来，就找老焦（老焦是县里的接待员），让他安排你在招待所住一夜。”

怀里揣着角儿八分钱的酒糟顿时腰身挺直，出村前先去了小酒店：

“来二两！”

一仰脖，二两酒咕咚入肚后，酒糟的脚步便变得别样的轻盈。

“鼻涕”是村长的外号。这个外号已经叫了三十来年了。、小时候，村长生了个漏鼻子，一年到头总是没完没了地淌鼻涕。那永远也淌不尽的鼻涕如同山泉似的，淙淙流淌，流得衬衣的前胸如同一面镜子，闪烁着光亮。倘有人问：

“鼻涕，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鼻涕？”

“鼻子不就是流鼻涕的吗？鼻子不流鼻涕还算什么鼻子。”他反问道。

大家都说，有道理。

大了，鼻涕自然是少了。不过，这个讨厌的外号却没有随着鼻涕的消失而消失。

后来，还是四眼为鼻涕的鼻涕作出了最好的解释：

“鼻涕的鼻涕是脑子里的污物。鼻涕流尽了，便留下了一脑子的灵透。”

四眼的这种解释得到了村里人的普遍认同，也得到了实践的证明。倘不灵透，怎么可能当村长。村长这样的角色，不灵透的人怎么干得了呢？

村长确实灵透。村里所有的新鲜话都是他第一个说出来的。像“贫下中农”、“当家作主”、“全人类”等。而且讲起话来，更是滔滔不绝，绝不亚于那两行川流不息的鼻涕。

他尽管已经是一村之长，却也不那么讨厌人们继续呼唤他的外号。他觉得，那很亲切，很温暖，是对他的亲密与信任。

至于鼻涕和酒糟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村里人都明白，那是周瑜打黄盖的事儿。

不过，有一次，酒糟也许喝得太多了，竟然吐了一句不该吐的真言：

“鼻涕，俺操你媳妇！”

后来，酒糟一说“操”，鼻涕村长就有那么一丁点儿不舒服。酒糟拉着女儿小翠走的时候，鼻涕说：

“小翠得留下。”

鼻涕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小翠寻鼓胀的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