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岛（长篇小说）

孙柏昌

许久。老海怪只是一口一口呷酒，不说话了。

他在想那第一个登上渔船的女人。

那天黄昏，他正在苇丛里解手时，透过密匝匝的苇叶，他看见一个女人身影一闪一闪地走近了泊在苇荡边上的小渔船。他折下一根苇杆，尾随着那女人。他看见那女人白皙的大腿在旗袍里一闪一晃，像个刚刚洗过的大莲藕。那女人倏然停了脚步，他也猫下了腰。他看见那两条白白的大腿全部从旗袍里裸露出来，缓缓地弯曲、弯曲。他屏住了呼吸。苇丛响起了低微的刷刷声。那时候，他就觉得，为了这两条漂亮的大腿，他可以去死一次。他猛然跳起来。苇丛一阵剧烈的卡巴声，他想一下子按倒那女人。她听见了苇丛的响动，站起来，直直的就像一棵青翠的白杨树。她笑了：是你呀！老海怪。老海怪呼哧呼哧地大喘着气，张开的双臂忽然垂了下来。原来是那个他为她逮过螃蟹的女人。她太美了，美得他不敢萌生邪念。后来，他一直为自己的怯懦后悔，直到那个暴风雨的夜晚。老海怪也尴尬地笑笑：是你。她说：我想坐一坐你的船。我这辈子还没在海里坐过船呢。老海怪唬起脸！那可不行！她笑了：咯咯咯！有什么不行的我非坐不可呢？这时，他看见，她那白皙的大腿在旗袍里一闪一晃地跑近小船，一纵身，蝴蝶一样飞上了小船。他妈的！我的船算是完蛋了！他想。要完，我也得跟这个漂亮的女人一块儿完！她站在船头，随着晃动的小船一悠一颤：来呀！老海怪。把船开出大沽口！老海怪跳上船后就开动了小渔轮。他把左拧右旋。小渔船象一条醉汉般摇来晃去。船尾曳一条蛇般七扭八弯的水线。她摔倒在甲板上，滚来滚去不停地呻唤：老海怪，饶了我吧。老海怪，我求你。他狞笑着，看着这个骄傲而漂亮的女人在自己的脚下滚翻的狼狈不堪，旗袍被揉得脏兮兮的，头发蒿草般蓬乱。白皙大腿挂满了腥乎乎的黑泥和鱼的鳞片。他看见，旗袍一点点地向上卷，两条大腿暴露无遗在夕阳般的红裤衩。于是，老海怪把舵轮愈发转得如醉如癫。他看见女人的呕吐物象花一样在甲板上开放。“哇---”一口口地喷射在如火的霞光里确实像一朵朵绽开的花。这确实是最漂亮的花啦。女人的头发、脸颊被呕吐物染得面目全非。女人：开回去吧！开回去吧！我求求你啦。老海怪嘿嘿着：还没到大沽口的喇叭海呢。要坐，我就让你做个够，直到把小船开回了芦苇大荡。老海怪见过的女人太多啦。他走下舵舱，要去扶那女人，顺便摸一摸那条迷人的大腿。他刚蹲下去，就被女人狠狠踹了一脚：你这老混蛋！老海怪居然摔了个仰巴叉。摔倒在女人的脚下，对于老海怪来说，简直是一种挖祖坟般的奇耻大辱。他看着她仄仄歪歪跳进了芦苇荡，身影一闪一闪被苇丛遮蔽了。老海怪在心底里赌着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变成一滩稀泥的！（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