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渡口

    一日，我的学生来问“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中“野渡”是什么意思？我蓦然一惊，饶是我们生活在河流星罗密布的水乡，孩子们竟然不知道“野渡”这两个字所具有的日常作用，更不能联想到这两个字带来的诗意和美丽。

    野渡，通俗简单点讲就是河渡口。想起我的童年，与渡口密不可分。逢节假日妈妈会打发我们去外婆家小住。外婆家在一个四面临水的小村庄，离我家有十五里远的路，那里不通车也没有船去。我有一辆“凤凰牌”弯杠的湖水蓝色的自行车，我就骑着它去外婆家。

临出发前，妈妈一定嘱咐又嘱咐，一路上不能只顾着看风景贪玩耍，天黑之前一定要过渡口，过了渡口就人烟稠密了。那渡口，母亲取名“三里半”，顾名思义，过了渡口，离外婆家还有三里半的路，那是近了。

   我记着妈妈的话，一上路就狠狠地骑车，渡口是目标。远远的，河流特有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我下了车靠在自行车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而扯起嗓子呼喊“过河啦，过河啦！”一只小小的木船从远处飘了出来，开始，木船像一片小小的叶子飘在水面上，等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一位老人摇着撸过来了。也有时候，恰巧赶上前人刚刚上船，就十万火急的后面追喊：“等我，等等我！”船上的人就都乐哈哈地开着玩笑：“船票钱全是你来买了！”

    上了船后，从口袋里掏出五角的毛票放在老人船头的小盒子里。老人会主动招惹我这个小孩子说话：“你外公是个老酒鬼，他前阵子还和我一起喝酒的呢！”我也伶牙俐齿地反驳他：“我外公才不是酒鬼呐！”他一看到我小辣椒样呛人的模样，就哈哈地笑了，笑声像河里的涟漪一圈一圈在空中荡漾。那时，年幼的我还不知道老人他每次都那么喜欢逗我，是因为守渡是寂寞的活呀。

    渐长，性格也渐内向，腼腆起来不肯与老人说笑逗笑。过渡口，只是一心看景，水乡的河，满河碧翠，近处是浮萍和菱角，远处是高出水面的荷，正亭亭玉立。老人知道我的心思似的，把小船慢慢地摇，悠悠荡荡地飘在水面像婴儿在摇篮里，只要不是严冷的冬，我一定把手伸进河里去，河水绸缎般滑过我手，赶路的累都消失殆尽。

    后来，老人去世了，这条河就没有了摆渡人。河上砌了一座石桥，每每经过石桥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从前的渡口，心上生起依依的怀念之情。我知道，这渡口和我的童年一样都丢在了光阴里，再也无处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