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南的新娘

    当初他俩新租住进这小区，明眼人打衣饰服装上一瞧便明白他们是新婚。他个子不高，从面貌上看有三十开外了，生就一副老实厚道的样子。她倒是年轻水嫩，杏子眼，肤白，身上一套紧绷绷的石榴红的呢子套裙，映衬得人比花娇。

　　有人背后鼓噪，这夫妻俩不称相，男的过分老相，女的又太显嫩。日子久了，揣测疑虑水落石出。男子矮穷，到了适婚年龄，本地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他的老母亲愁白了发，到处托人说合：“女人家，女人家，家里有个女人才能叫做家！有相巧的媳妇给我家找一个，儿子没成家，我死也闭不了眼！”

　　不久，媒人领人上门，姑娘好模样，只是不是本地人，来自彩云之南，云南的一个山旮旯。当屋摆张桌子捧上两只茶碗，让他和她吃茶，最后姑娘竟然点点头。亲戚们为他忐忑，她会不会是为了那八千块的彩礼钱来忽悠一场？他倒是没有多虑，欢天喜地地朝窗户上贴“囍”字，噼里啪啦放鞭炮，几日之后和她手挽手辞别乡下的父母，租住到城里过起小日子。

　　他去建筑工地上做水电工，安排她去小区里的美发厅做帮工。我每天上班的时候，恰逢她也去美发厅。她总是抬起头来向着我明朗一笑。下班的路上，要是遇见她，又给我一脸明灿灿的笑。再后来，她用蹩脚的普通话跟我打招呼：“颜老师上班了？”“今天下班早呀！”

　　偶尔光顾小区里的美发厅，老板不在，云南新娘独挡一面热情地招呼我们。她还真是心灵手巧，不过几月，就学会了吹剪烫发，帮我们打理起头发来有模有样。一年后，我们发现小区的美发厅换老板了，现老板竟是那个云南新娘。原来，先前的老板想去外地发展，小店想盘出去，云南新娘动了心思，在家里的支持下如愿盘了下来。

　　云南新娘待人如四月天，既不热情得腻人，也不薄淡得让人觉得清冷，再加上技艺也相当娴熟了，自接手后美发厅的生意竟比原来红火。她心性要强，怀孕时也挺着个斗大的肚子做生意，小区里的人舍不得她，光顾得越发勤快。

　　孩子出生后，她把婆婆接过来一起住，她忙小店，孩子就交给婆婆照应。小区里的老人们看见她婆婆总是羡慕地说：“你老有福，媳妇真不错！”老人也连连点头，说到得意处，她婆婆就兴奋地在其他老人那显摆儿子和媳妇的打算：“他们计划是要把租住的房子买下来呢！”

　　跟她相熟后，我问她：“想不想自己的家乡？”她说：“想，当然想，梦里还常常梦到自己的家！但自嫁了他就没有再回去，真怕自己回去了后，就再也不想来，孩子和他怎么办？舍不得他们呢！等过几年钱挣得多点，一家三口一起回去看看吧！”

　　我为她的决定叫好，也在心里深深地感慨，她这样一个女子，在尘世间虽然平凡如草芥，没有感天动地的伟绩，但却像一簇莹莹的光亮照亮另一个黯淡的生命。看着他们蒸蒸日上的日子，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美好？

　　插图/陈兴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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