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健文

    婷婷用了十分钟探索整个沙盘柜，最终挑选了两个人物的沙具：一个是护士，另一个是背负着十字架的耶稣。并将这两个沙具仔细地放在沙盘的中央，看起来护士正在给耶稣做着治疗，然后在沙具外围手指轻轻地在沙子上画了一个圆圈，接着在圆圈外用手指认真地在沙盘中绘制着某种代表神秘意义的图形，看起来类似于荣格所说的曼陀罗。婷婷用了很长的时间绘制这种图形，完成后满意地看了一会坐下，然后看看我。

    确定她完成以后，我询问她的感觉，她说：“摆完感觉松了一口气，但我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我：“松了一口气。”

    婷婷：“恩，就像我放学背着很重的书包，到家时终于可以放下来的感觉。”

    我问：“这些图形有什么含义吗？”

    婷婷：“只是按照感觉来画的，我也搞不清楚，但有时候上课分神我会在笔记上乱画，会画出一些类似这样的图形。”

    我：“那你现在看看这个沙盘，让你想到什么吗？”

    婷婷：“想不出，只是脑中出现了类似这样的画面，而且希望在这里摆出来。”

    ……

    后来我又问了些相关问题，但似乎婷婷确实很难从这个沙盘中找出些什么思绪。其实这样的情况并不奇怪，时候未到时，当事人便不能领悟。人们感受到痛苦，而对自己为什么痛苦却知之甚少，当他们意识到时，痛苦也就随之消失了。

    咨询结束后，我仔细地看着这个图形，若有所思：在印度教和藏传佛教神秘仪式中，教徒使用一个圆圈内置复杂的象征图案以帮助冥想。瑞士心理学家荣格给这种图形起了个名字叫“曼陀罗”，这个名字源自梵文，本指圆形之物。荣格认为曼陀罗是“自性”的象征，即统一、完整、自足、和谐。

    荣格本是弗洛伊德的得意门生，但由于学术理念上的分歧，两人终究分道扬镳。荣格在与弗洛伊德决裂的日子中，经历了几年艰难而痛苦的思想探索，在生活最没有方向的时候，荣格开始绘制曼陀罗。他说：“当我开始绘制曼陀罗的时候，我发现，一切事物，我所追随的一切道路，我走过的每一步，都返归一点——即返归于中心点。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曼陀罗就是中心，它是所有道路的开拓者，是通向中心、个体化的途径。”可以说，绘制曼陀罗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心灵的整合过程。

    根据人格发展理论，婷婷的年龄正处在内在一致性整合的关键时期，在这个时期她又遇到了其他同龄人体会不到的困难，使她的内部难于整合，出现情绪的紊乱。

    在笔记上绘制类似于曼陀罗的图形有助于内在的整合及情绪的宣泄。她也许对此毫无所知，然而她却在做着与荣格迷茫时一样的事情。自主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渡过难关，这是由人自我调节的本能所驱使的。

    治疗的过程也是咨询师向求助者学习的过程，我们不断在他们身上找到个体化的治疗方案。婷婷这一行为让我想起一年前接待的一个案例：来访者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她出现了严重的情绪问题，有自我封闭的倾向，还有些饮食问题。孩子问题的背后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和厮打，孩子能在那样痛苦的环境中生存下来非常不易，我很关注孩子是怎样在恐怖的环境下缓解自己的焦虑和不安，后来我了解到，当父母吼叫时，孩子躲在一旁画画，在我尚未出现时，画笔便是孩子的治疗师。我从她身上看到绘画是对她最好的个体化治疗方案，于是我不断地鼓励她，后来孩子终于在绘画中逐渐找到自信，开始在学校找到伙伴。

    ……

    婷婷的第四次咨询，父亲依旧没有出现。但值得欣慰的是吴小姐反映孩子的情绪逐渐得到缓解，主动要求回学校上课。吴小姐询问我的意见，而我建议在家再休息一段时间观察观察。从婷婷的表情看，也从痛苦归于平淡。

    这一次的沙盘治疗开始时我们并没有做很多交谈，婷婷来了之后便自己开始制作。十几分钟后，婷婷摆出了一个花木繁茂的小树林。最后挑选了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小女孩的沙具摆放在树林之中。这对男女似乎手牵着手在树林中漫步。

    于是我问婷婷：“这一男一女是谁阿？你认识的吗？”

    婷婷指着说：“这个是爸爸，这个是我。”

    我：“你们在干嘛呢？”

    婷婷：“爸爸带着我在散步。”

    我：“噢..妈妈呢？”

    婷婷这才反应过来，说：“把妈妈给忘了”，一边找了一个中年女性的沙具放进沙盘，接着又找了一个小男孩的沙具，一边摆放一边说：“这个是弟弟。”然而并没有调整原先的两个沙具的位置，后面两个沙具就这样被随便的放进少盘。

    接着我问：“你能说说爸爸吗？”

    未完，待续…

(注：1.转载请注明出处；2.文章中出现案例及人物信息由多个个案整合后经加工而成，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