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藏纪行之六

                 在日光城晒一回太阳    

拉萨，日光城。

日光城的太阳很阳光，如果用明媚、灿烂来形容，则愧对它的雄性风采和阳刚之气，它是彪悍的康巴汉子，绝非是儒雅的江南书生。

站在街头，扬起头，闭上眼，顿时感到阳光＂哗＂一下倾泄下来，热辣、刚烈、狂放。我感到脸颊上火辣辣，忽然明白藏族姑娘为什么全都那么健美，因为她们脸蛋上燃烧着朝霞，燃烧着太阳的热情和温暖。

拉萨街头，没有暗角，即便是树荫，也能看到日光的碎片，能闻到太阳的味道。拉萨的阳光雨，把整个拉萨洗得明净、透亮，让人心窝透着一个舒畅。

在这样的阳光下，你会拒绝一场狂野、刚烈、威猛的日光浴吗？让太阳的瀑布从九天而下，冲刷你每一个毛孔，使你疯狂，也使你宁静。

我站在布达拉宫广场，不想再走动，我想在日光城晒一回太阳。虽然，我知道，我对面就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宫殿式建筑群，这座由松赞干布为迎娶文成公主而兴建的宫殿，用1300多年的时光，才形成今天的规模，珍藏着数之不尽的经文典籍、金银法器、唐卡壁画，流传着松赞干布与文成公主爱情故事，以及汉藏一脉、世代相亲的历史见证；虽然，我知道，只要我转过身，沿着铺满阳光的街道行走十几二十分钟，就可来到八角街，那里有藏人心中的圣殿大昭寺，当年文成公主从长安带来的释迦牟尼等身像就供奉在里面。寺庙最初称“惹萨”，后来惹萨又成为这座城市的名称，并演化成今天的“拉萨”；虽然，我知道，我完全可以去历代达赖避暑的夏宫罗布林卡去纳凉，去色拉寺去听喇嘛辨经，去曾是黄教最大的寺庙哲蚌寺了解格鲁派发展史，可我只愿意在拉萨的街头晒一回太阳。

拉萨的阳光，是一把刻刀，它刻出男人的粗犷与雄健，这里的男人像山、像松、像塔；它刻出女人的婀娜与妩媚，不然，仓央嘉措何以宁可不住宫殿也要策马去草原上追逐梦中的情人！我不知道，拉萨的阳光刻刀，会重新雕刻一个怎样的我，我只期望一个世俗的卑微的我，在这把刻刀下获得重生。

在拉萨的阳光下，我想大喊大叫，我想大声歌唱，让我的心声冲出胸膛，在阳光下晒得像藏族男人一样黝黑，像藏族姑娘一样鲜红。我想成为一匹野性十足的枣红马，在山野间奔驰，在旷野里扬鬃。我想拥抱着心爱的姑娘，滚过一面又一面山坡，让爱情像阳光一样强烈，像阳光一样亮堂，像阳光一样炽热。

我想做一回康巴汉子，就像格次一样。这位来自草原的豪放汉子，8岁就学会开车，40年里，他驾驶越野车、赛车，走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大口的吃肉，大碗的喝酒，放声的唱歌，一靠近他，就能听到他血管里热血奔腾的声音。我想做一回行吟行者，就像＂疯子＂一样。这位从巴山蜀水走出的文弱小伙儿，放弃南国如日中天的事业，放弃北地如火如荼的事业，在日光城停下脚步，开办一个花园式青年旅舍，为千千万万＂驴子＂安个家，为千千万万醉心行走的＂疯子＂建了个＂疯人院＂，他把自己称为＂疯子＂。

＂疯＂一回又何妨！在西藏的蓝天白云下，在拉萨的炽热阳光下。何况，我们伪装得太久，我们压抑得太久。沐浴一回拉萨的阳光，可以让我们脱胎换骨，可以让我们心灵净化，可以重新燃烧生命的激情，唤回生活与生命新的期许。

拉萨的阳光是钙片，让我们缺钙的脊背重新挺直。那瀑布一样的阳光雨，冲走心头的浮躁和血管里的欲望，剩下来的，只有神圣与庄严。这一刻，不愿离去，只想仰着头，闭着眼，静静地想，深深地感受，静静地发现。从朝阳升，到晚霞落……

人生，只有在日光城晒一回太阳，才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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