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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约堡索韦托见证新感受十九杂谈 |
约堡几乎所有的黑人都有“索韦托情结”,那里有他们的根。我们的司机科比索每次提到索韦托眼睛都会发亮,因为,他是在那里出生,那里有他的“格格”(祖鲁语,外婆),有他的妈妈(祖鲁语的“妈妈”与我们同音),那里有他祖鲁族的兄弟姐妹。“我在那里熟悉所有的人”,他这样说。不过我们觉得他这话有点吹牛。
终于,他忍不住了,提出要我们到他家去做客。先去看望他“格格”,再去他妈妈家。
“还没有中国人到我家去过。”这话,他也许憋得很久了。
于是,我们坐上他开的车,从住地出发,一路往南,踏上对外人来说既充满神秘又布满危险的旅途。
“索韦托”这个名字是我来南非后听到最多的词语,它是“世界上最大的贫民窟”的同义词,是南非犯罪率最高的地区之一,也因此让绝大部分外国游客敬而远之。但是,那里是南非足球的发源地,诞生了最纯正的南部非洲音乐、舞蹈,走出了最耀眼的政治明星和体育明星,它又是南非反抗种族隔离和种族歧视的根据地。这样一个神奇、矛盾的地方,在我心目中充满梦幻和恐怖。
科比索很兴奋,一路上在驾驶座上扭动身躯,只差没把车开成“碰碰车”。遇到熟人,他会停下来主动打招呼“嘿,我车上是中国记者,到我家去的!”
车拐过一个弯,一块高大的广告牌矗立在眼前:欢迎来到索韦托!索韦托到了,索韦托走进了我们的视线,索韦托让我们猝不及防!
眼前是一片片密密麻麻的房屋,索韦托就是由这一个个“小区”,组成的。这些房屋从豪华别墅到连排平房到铁皮棚子都有,几乎包容了所有格局的房屋。远处有两座涂满色彩的发电塔,那是索韦托标志性建筑,一座酷似小足球城体育场的建筑从身边闪过,科比索说那是曼德拉出狱后首次发表演讲的地方,说那一座座裸露的山包,是由提炼钻石的矿渣堆积而成,提炼1克拉钻石,需要250吨矿石。
“格格”家终于到了,这是幢不高的平房,科比索几乎没等车停稳就冲进屋。一位黑人老太太拄着高塑料椅迎了出来,咯咯地笑着说:“维尔康姆,维尔康姆”,表示欢迎,科比索则像个大孩子,憨笑着立在一边。屋子格局为两房一厅,小而简陋,但非常干净。客厅里有一张咖啡色皮沙发,一个小小的桌上摆着一台18吋电视。老太太说她从1958年就住在这里,现在的房子是政府给砌的,政府每月给一点点钱,主要还是靠两个女儿以及科比索供钱赡养。我们告别时,老太太撑着塑料椅坚持送我们到门口,挥手直至我们的车远去。
科比索妈妈的家跟她妈妈的家格局差不多,我第一个进屋,“妈妈”非常热情地跟我握手,用英语说欢迎,我教她汉语“欢迎”的发音,她马上对随后进屋的人一一握手高声用才学的汉语说“欢迎!”看来,这是个悟性颇高的黑人妇女。
屋内陈设也较简陋,但很干净。屋子后面搭了两间铁皮棚子,站在铁皮房子前,“妈妈”告诉我们,科比索父亲死得比较早,留下两个儿子,科比索弟弟今年23岁,“待业”在家。明年科比索结婚,聘礼已下了,花5万兰特,婚礼花费大概还要一万多。正说着,科比索弟弟从一间铁皮房子里出来,这是他的房间。我正要把镜头对准他,却发现他也正拿着相机对着我呢!
黑人的孩子不怯生,看到我们都围上来要和我们合影,都有表现欲,合完影还手舞足蹈,叫着“功夫,功夫”,许是要跟我们过招的意思。街对面的房屋显然要比这边的好,介乎于平房与别墅之间。一位黑人中年男子正在搬砖头修围墙,对我们的到来熟视无睹,甚至在科比索在向邻里炫耀我们身份时都没回头看一眼,估计这家跟科比索家关系不洽。
我们当初估猜得没错,科比索说认识索韦托所有的人是吹牛,这个120平方公里的地方,200万人怎能都认识!不过,在科比索的引领下,我们所遇到都是热情的笑脸,甚至车到拐弯处还有黑人把我们叫停,非要跟我们合张影并自报家门后才放行,根本没有危险感和恐怖感,我们甚而疑惑:外界所传是否属实?
近年来,中国人到南非旅游的明显增加,但几乎没有中国导游愿意领着团队到索韦托。不过,在今天,我觉得索韦托是被外界妖魔化了。我们看到的是平和的气氛,安宁的生活,游乐场所女孩子们荡着秋千,山坡被整理出来,男孩子们踢着足球,保不定未来的足球世界大腕会在他们之间产生。在曼德勒故居,街头艺人唱着歌击打着鼓,对我们的合影要求非常配合,甚至在我们走进一家厄卡亚客舍打探行情,女主人没有一丝不悦,说:为我们多做做宣传。我们感受到,索韦托就是一个热情和友好的城镇。
或许,在这祥和的背后,也隐藏着社会的另一面,只是我们没有经历到而已。对此,我们将信将疑。
索韦托1963年才叫这个地名,这个地名其实渗透了黑人的辛酸和悲伤。Soweto ,“So Where To?”的缩写,“到底往哪儿去?”的英文缩写。是的,到底往哪儿去?能到哪儿去!城市是白人的地方,除了在白人家做佣人的黑人以外,所有的黑人都被驱赶到这个离约翰内斯堡13公里的山谷自生自灭,没有电,没有水,只有低矮的铁皮或树皮木板棚子,贫穷像瘟疫一样蔓延,不可遏制,“失业、犯罪、落后、脏乱”成了它的代名词。
这一切又是谁造成的呢?白人,是白人造成的。
南非自从金子绊倒人钻石随手捡之后,白人就来了,是寻宝来了,是圆黄金梦来了。先是荷兰布尔人,然后是英国人,再后是荷兰人和英国人联手统治这个国家。金矿进一步被发现和开采,黑人劳工越聚越多,棚屋区越扩越大,生活环境越变越差,种族矛盾、疾病和死亡等问题越来越尖锐,终于,黑死病爆发了,爆发的后果除了黑人大量死亡外,就是被从城里赶出来,赶到这个荒凉的地方,而黑人被赶出来的结果就是催生了种族隔离制度的生效,不同民族的黑人被置于不同的街区内,祖鲁人在祖鲁人街区,科萨人在科萨街区,互相不得往来。这样一个人类社会上奇特的极为不公正的一个种族歧视另一个种族的政策,整整推行了半个世纪。想到这些,我会“恶毒”地产生一个念头:黑人当政后,白人惊恐地迁出约堡城市,甚至移民他国,这也算是他们品尝自己酿造的苦酒吧!
在回驻地的途中,我们又看到一群孩子在红土地上踢球,球场旁是一排排赭红的房屋,再远一点的地方是另一个街区,炊烟正袅袅升腾,勾勒出一幅宁静的图画,孩子们就在这图画的背景下踢球。这图画,不仅让我们明白了黑人之所以把足球看做“圣球”的缘故,更让我们对索韦托的今天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索韦托,这个南非最大的黑人城镇,既有大片棚屋区的破败,也有新兴住宅区的奢华;既有历史的沉淀,也有现代的潮流;既有种族隔离时代遗留的伤疤,又充满现代社会的生机和活力。这生机和活力,才是新南非的前景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