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上床，掀开被角，看到一只礼品袋在枕边，里面是一套培罗蒙高级内衣，包装盒上粘着一张小纸条，一看笔迹知道是女儿写的：“这是新年礼物，提前送出，望喜欢。尺码先试一下，只要不影响再售即可换码”。今天本有点感冒，下午单位新春联欢会的节目还是撑着主持的，晚上同学请我到超越神话K歌我也只坐了片刻，到小区门口的桑拿房蒸了一下，腿软软头晕晕回家，看到这份礼物尤其是小纸条，顿时觉得感冒发热退了一半，脑袋瓜也清醒了许多，心里既高兴又感动——女儿长大了！

  女儿是长大了。以前我一直没这么认为。在我眼里，她还是扎羊角辫的模样，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我忘不了，她刚刚学步时带她去人民公园，步履蹒跚地在前面走，一不小心被草皮绊了一下，嘴唇磕在路牙上鲜血像泉水一样涌，慌得我急忙抱她往园外跑，而她只哭了两声，看到卖冰棍的手一指，要买。也怪，冰棍到嘴，血竟然不流了。此后，我经常察看她的嘴唇，怕她长出怪牙来；我忘不了，她4岁那年，半夜忽然高烧惊厥，人晕了过去，吓得爷爷奶奶大声哭叫，惊得邻居纷纷起床相助（那时的邻里关系真密切，现在要是发生同样的事，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愿意半夜起床施援手）。我抱起她一路往医院狂奔，半路拦车，没一辆肯停，闻讯赶来的女儿的姑父骑自行车蹬得飞快送我们到附院，女儿终于进了急诊室，我却两眼发黑，瘫倒在台阶下；我忘不了，她5岁那年，我欢天喜地地把一架“黑桃”钢琴抬回家，我想培养个小钢琴家，却不知，全家人、尤其是女儿的苦难的历程开始了。从此，她没了童年，没了童年欢乐，成天“叮叮咚咚”地敲键盘，我也跟着没了业余时间，每天陪她练琴，夏天为她掌芭蕉扇，有时，芭蕉扇就成为责罚她的工具，冬天，先把她冻得像小红萝卜的手放在怀里捂捂，然后毫不留情地逼着在冰冷的键盘上敲击。有时，看着她把鼻子贴在窗玻璃上瞧其他孩子跳牛皮筋，我心里酸酸的真想放她回到小伙伴堆里，可想想傅雷家书，我心肠又硬了起来。一晃，钢琴跟随她已二十年了，一路考过了十级、考上了南师大音乐学院，又凭着钢琴的好成绩，被旅游职业高中录取为音乐教师，业余时间还带上了学生。这二十多年来，我对她难忘的事很多很多，却始终没有发现她长大，直到今晚，我掀开被角的那一刻，我的心像被电击了一下，先是一麻，继而有股暖流传遍全身。女儿啊，虽然你不止一次给老爸买礼物，但只有在今晚，在新春将至而你本命年将逝的时刻，我把你看作为大人了！

  你该是大人了。昨天，你参加全市技术技能大赛，在高手如云中脱颖而出，一举夺得导游大赛头名，将代表南通市到省里比赛。电视台的记者采访你后称赞你“有才气，很漂亮”。晚上，一向不大看电视的我早早地就坐到沙发上，为的就是要看看你的镜头。当你出现在电视里，你知道吗，老爸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多自豪了！其实，你给老爸送礼物，老爸当然高兴，但你的成人、你的成长，才是给老爸的最好的礼物。俗话说，女儿是父亲的贴身棉袄。有你这样的棉袄，老爸就是遇到再大的风刀雪剑，心上也会是暖洋洋的。

  老吾老，及吾所老。女儿，你是个温和的温顺的孝顺的孩子，你长大了，成熟了，懂事了。从你身上，老爸反省到一个问题：你爸爸对他的爸爸、妈妈尽到孝道了吗？恐怕未必，比如，已经有好几天没去看望他们了。明天，明天老爸一定去看望你爷爷、奶奶。在这里，我要说一声：丫头，谢谢你，你其实在用你的言行督促着老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