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峪是个好地方。它的好,不在于四面青峰隐隐,溪中碧水悠悠,一派北方江南的美色;不在于长白、胡山、笔架诸峰拱卫,暗合中国古代风水构架;也不在于祠庙、楼阁、古桥、文化遗址星罗棋布,足以让游人裹足不前;更不在于电视剧《闯关东》在这里开拍,剧中一句“俺是章丘朱家峪的”让无数观众记住了朱开山的祖居所在,让这个沉睡了600年的山村火了起来,在我看来,它是一本书,一本厚重的历史书,一本值得你用心翻阅启迪思索开发心智的书!
那天,因约见的山东军区参谋长陈文荣将军临时有事,军区政治部干部处处长许升建议说:你们去朱家峪看看吧。于是,便有了我们的朱家峪之行。
朱家峪离济南东面不远,归辖章丘市官庄乡。初始,因村子坐落在胡山东北角下,遂名城角峪,后改名富山峪,明初,河北朱氏一姓迁入,在胡山脚下的山洞里安顿下来,并逐渐向村落渗进,成为大族,这可是国姓爷的大姓,为沾贵气就改为现如今的村名。从村名的更改中,人们并不难看到朱家峪人的心迹——从显示指向自然方位为始,到寄托世代富裕的期望为续,再到攀上“高枝”为止,这些期盼大富大贵的农耕社会的核心要素,构成了中国农民的全部梦想。
来到朱家峪时,天已向晚,除了我们,几乎没有其他游人,倒也好,落得清静。穿过一道新建的石头城墙拱形券门,脚下就是被村民脚板磨得油亮、被牲畜大车压得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展现出历史的沧桑。进了村口,迎面是一古建筑文昌阁,从文昌阁门洞出来,古村落的面貌便呈现在眼前了。
朱家峪坐落在山坳里,民居依山而筑、傍水而住,据说全村有人口二百多位,大多已经搬出了山,现在还住着七八十口人,多为恋着祖业的老人和开旅游饭店的生意人。远远望去,村子已经很破了。沿途疏散的树林默默地注视着我们,迎面闯进我们眼帘的却是那摇摇欲坠的老宅、斑驳陆离的古墙、落寞孤寂的磨盘、杂草丛生的小路和披着夕阳余晖兜售山核桃之类零头碎脑的小摊儿。这一切,透出的是荒凉。但从那颓垣残壁上,我看到了当年的繁华,从车痕依稀的青石板路上,我听到往昔的喧闹,从高院深墙紧闭的门缝里,我感受到国姓大族的威赫,鸡鸣狗吠,袅袅炊烟,仿佛从树梢草间悠然飘来。历史的足音,悠长而寂然,满眼的苍凉,掩盖不了600余年来一力秉承的民俗文化的底蕴。
在断墙残垣丛中,依然有不少建筑保存完好。伫立在据说是山东最早的女子学堂的二层楼前,我忽然想到,这里山有笔架,峰有文峰,塔有魁星,阁有文昌,门有礼门,楼有进士楼,似乎彰显了朱家峪对读书的崇敬与坚守,举目四顾,有种书香满襟的感觉。一个山沟里的村落,历史上居然产生过“一姓三进士”现象,现如今,朱家祠堂里仍陈列着史上中过功名的朱家子弟介绍。由是,我不难想象,为何李清照偏偏要出生在与朱家峪相去不远的地方。因为,这里恪守古训,耕读守业,诗书传家,这里的山山水水都浸渍着诗韵墨香。
走过文昌阁、魁星楼、烽火台、朱家祠堂、进士楼、关帝庙、立交桥……一路走,一路默记它们的模样,寻觅它们的历史印痕。朱家祠堂大门紧闭,说是要到大年三十才会开门,朱氏后人纷纷赶来,祭祀先祖,祈求庇护。进士楼大门倒是开着,后面的“小姐楼”却窗户紧闭,我们相信,里面住着的一定是进士的后人,说不定正在伏案批阅,或是挥毫泼墨呢,我等自然不便打扰人家!关帝庙其实是座嵌入砖墙的小佛龛,最初建于明代,清嘉靖年复修过,数百年来,关公爷爷坐在龛里接受村民供奉,阅览人间沧桑,不知给朱家峪带来的是甚样的庇佑。立交桥由东西两座石桥组合,由于建于康熙年间,故称“康熙立交桥”,屹立300余年依然坚固,春夏季节,山泉沛然,桥下水流汹涌,颇为壮观。有专家考证,这两座石桥其实是现代立交桥的雏形呢!
月亮爬上了村中大槐树的树梢,不得不告别朱家峪了。可朱家峪这本书我依然没有读完,没有翻够。带着惋惜静静地掩上封面,又静静地掠过青石板路走向村口。忽然听说,朱家峪已经归属山东鲁能,并且成立了个朱家峪开发有限公司,不禁隐隐担忧:怎样开发?开发什么?它的未来将是何种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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