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叫“馒头”还是“馍”？

  本来是一个平日里吃惯了的东西，因为前段时间偶然的热议，就是据说国家有关标准的制定部门对于“馒头”要定义一个标准，到底是圆形还是方形云云，一下子使得我对于这个不知吞下去几千个的北方主要主食品种，不期然的审视起来。不过我所审视端详的倒不是它的形状，因为不管圆的方的，吃到肚里能充饥就行，而是对这个东西的叫法，突然间觉得有些别扭了，细细思量，更发现这个别扭感其实已存在了许多年了。

  似乎现在的叫法“馒头”，已经是不成文的官方版本，大家也都用“馒头”来称呼之，于买卖、于吃饭也没有什么不便和疑惑。但是，在我脑子里不太遥远的记忆里，总是留有一个“馍”的字音，以及与这个字音相生相伴的面皮微粗、内部有很多发酵之后形成的窟窿眼、咬下去很有韧劲和嚼头的种种口齿感觉，而“馒头”这个字眼几乎没有给我的咀嚼记忆留下多少可珍惜的信息。

  仔细推敲推敲，简单的做一下关于“馒头的”考古工作，其实现在把不管圆的方的这种面食称作的这个叫法，历史很是短的可怜。最起码上溯至民国年间，我敢说“馒头”所指的还不是这种东西，你看啊，咱们往前推推，在罗贯中的《三国演义》里，曾经出现过“馒头”的字眼，那是在描述诸葛亮七擒孟获从西南边陲准备班师的时候，经过一条深水涧，半夜听到水里有人哭的声音，军中有人建言，说是当时打仗的过程中，被杀的一些冤魂在诉冤，特别是有的被砍了脑袋的，哭自己连个全尸都没有。于是乎，诸葛亮就命人作了一些用面裹着肉的东西投入到水中，算是安抚一下这些亡灵，因为形状像人的脑袋，大家就把它称为“馒头”。

  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这个东西虽然叫“馒头”，但绝不是我们今天吃的这种“馒头”，你想啊，里面是肉外面裹面，这不就是“包子”吗？是了，被扔进水里祭奠亡魂的玩意儿其实就是包子，可见在那时，所谓“馒头”实则指的是包子。这一点在同时期的作品，罗贯中的老师施耐庵先生的《水浒传》里同样可以印证，书中不止一处地方提到“馒头”是包子的事实，比如我们最熟悉不过的孙二娘开人肉包子店，在书中可不是说的开人肉包子店，而是卖“人肉馒头”。

  作者罗贯中生活在明代，所以我们可以推测最起码在那个时候，“馒头”指的是我们现在吃的那种大个的包子，那么，在那时，包子的称呼指的是什么呢？我推想可能是指那种有点像我们现在吃的杭州小笼包的东西，总之，我们先不管包子的问题，最起码，“馒头”指的就是包子。那么，在那时，我们现在吃的这种被叫作“馒头”的面团状的东西叫什么呢？这一点我们可以看一看武大郎卖的东西，武大卖的什么东西呢？对了，炊饼，听起来似乎是像现在的烙饼，但是我想它绝对不是烙饼，因为既然是烙饼，必然要“烙”，烙的话就的动油、动鏖子，但是我们在《水浒传》里看到的描述武大卖炊饼，包括武松出差时嘱咐他哥哥时，都是说，少蒸两笼，注意这个“蒸”字，是不是“馒头”才是用笼蒸，没见过饼是蒸出来的。所以，武大郎卖的炊饼才是我们现在称作的“馒头”，不过，是不是形状就是我么现在的这个样子，也许可以商榷，也可能是有点像农村逢年过节走亲戚时蒸的有点花样的东西，但其实际内容肯定是蒸熟的面食，就像山西乡下的“花馍”，包括花卷之类的东西。

  所以从明到清，我们再从曹雪芹的《红楼梦》里找找线索，凤姐在向贾母说笑她和贾琏的夫妻关系，谈到要不要给贾琏纳妾时，说了一句，大意是，就我和平儿这两个烧糊的卷子和他混吧！注意，这个“卷子”这个就是我们现在吃的那种方形的所谓“馒头”，因为只有用笼蒸制才有可能被烧糊，这一点，60年代后出生的，自己在家蒸过所谓“馒头”的人都会有蒸糊过笼布的记忆，而且在华北平原的很多地区，还保留着把方形的面食称作“卷子”的叫法。

  我说了只是简单的考考古，不必要太较真的这么弄弄，我们就会发现，在我们的语言体系里，也许关于“馒头”的称为真的是有些问题，就像古人把“椅子”称作“床”，把“跑”称为“走”一样，有一些语言上的走嘴和变异。

  不过，床和走之类的变异听起来没什么不舒服，单单“馒头”这个叫法听得很不来劲，于是很想从已经的语言文库里把“馍”，这个带有极度民族亲切感和极度口腹满足感的词汇，给调动回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它的极其糯粘极其和顺的发音，和书写起来极其朴实极其温婉的字形，怎么看的都比“馒头”这个听来轻佻、联想起来不那么美好（在过去的文学作品中，还常有把坟头等等带有丧气的东西喻为馒头的写法）、写起来因为是一个偏正组合的词汇而有些不顺当，要更为贴切和符合这种我们几乎天天在吃的面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