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的抽签习俗

原载2019年4月9日《天津日报》“满庭芳”副刊

沽上丛话：武清风物风俗史话（十五），署名：侯福志

小的时候，一进了腊月，武清乡间年味儿渐浓。尤其是做买卖的，给节日营造了过年的气氛。印象中，到了腊月，村里的人都闲了下来，大家吃过早饭后，经常聚在街头或胡同口，或聊天、或玩游戏（打尜、弹球等），呈现出难得的升平景象。

　　就在大家聊到兴致的时候，远远传来的吆喝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糖堆儿噢！只见远处有一个戴皮帽子的中年男人，骑着辆大铁驴（指自行车）奔向人群这边。到了近前，这男子便下了车，车后座上五颜六色的糖堆儿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糖堆儿是北方人的最爱，有山里红、麻山药、橘子瓣和黑枣等不同品种。过去困难时期，糖堆儿则是奢侈品。很多小孩子只有看的份儿，没有福气吃到嘴里。大家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始用眼睛打量这神果一样的东西。糖堆儿价格不高，小支的5个果5分钱，大支的11个果1毛钱。村里有的人好“赌”，尤其是半大孩子，平常就“赌”，见卖糖堆儿的来了，就起哄抽签。小贩儿都是邻村的，由于经常串街，所以，大家都认识。抽签就是靠运气，抽上头彩就算撞了大运，花很少的钱得到超值的享受。小贩也喜欢抽签，因为抽签其实就是“赌”，相当于今天的彩票。买家抽到上签，就算走了运。但相反，若抽上下签，卖家就走了大运。

　　我的父亲喜欢抽签。他身体微胖，加之戴着一副墨镜，所以显得特别有派儿，他的气场可以影响很多人。每当抽签的时候，他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卖家，一边用他那娴熟的手指伸到纸筒里探查，一般情况下，3支签子他只抽出2支，看看签子上的点数之后再抽第3支，这在村里头叫“卖关子”。他好像会叫签子，他需要“大天”，就喊“大天”，第3支签子出来之后，果然就是“大天”。我那时特别佩服父亲，他的手简直神了。有一次，卖家篮里面还有24支糖堆儿，他和卖家商量好用1块钱抽签，若抽中了就“包圆”，若抽不中1块钱就算白扔。父亲像往常一样，先把1块钱交到卖主手里，好像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笑眯眯地念叨着：“我今天就是要包圆儿，不信手气不行。”周围的人屏住呼吸，父亲却很放松的样子，他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把手探进纸筒，这一次，他把3支签子同时抽了出来，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还卖个关子什么的，直接把签子呈现在众人面前。真棒！签子上的点数很多，加起来是个吉利数，居然中了大彩儿。小贩儿苦笑着，父亲则哈哈大笑。父亲把糖堆儿分给了周围看热闹的人，把剩下的几支让我拿回家给家人吃。大家吃着糖堆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有的时候，抽签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中彩儿。邻居家的大哥也喜欢抽签，有一次，我看见他连续抽了好几次也没中彩儿，钱快花完了，脸色越来越难看。没有吃到糖堆儿，这是最难过的了，但钱没了比这更难过。小贩儿知道赌徒输急眼了会生事儿，所以，他从篮子里抽出1支来送给大哥，算是人情也是安慰。大哥也不太好意思急眼，拿着糖堆儿一边吃，一边开导自己：大过节的，运气不佳，看明天的！

　　年三十儿这一天，是小贩们出摊的最后一天。大街小巷穿行着花花绿绿的男女，卖糖堆儿的生意也格外兴隆。有的时候，我看到他们上午来了下午还来，可见这一天没少赚钱，想必小贩儿这过年钱就有了。

　　现在，武清乡间串街卖糖堆儿的还有，但抽签的好像很少。最近二十多年里，我几乎再也看不到抽签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