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2011年1月3日《天津中老年时报》“
津沽旧事”栏目
侯福志
据1926年7月28日《北洋画报》第七期《中国滑稽大王》(作者姚小迂)一文载,
“闻人言万李姓,德钖其名也。其里居多不详。彼自言津产。少时万本翩翩少年,有小白脸之称。故得万人迷之号”。
万人迷自小跟随他的爷爷在北京天桥撂地,三九天穿不上囫囵裤子,爷爷用赚来的钱到大酒缸里挥霍,而万人迷却只得自己啃干饼子。出师后,与另一位著名相声艺人周蛤蟆搭配,因他有“尽人皆知之故实,经彼之口,亦耐百回闻”的本事,故颇能叫座。“万氏擅对口相声,为海内第一流。其单口笑话,尤称绝唱。口才灵妙,状各类口吻,莫不神似。偶一登场,入座为之粲然。语极冷隽,略无火气。较之其它作滑稽者,别饶奇趣。上场词句,临时更易,随意加减,无呆板之病,且神色间,另有独到处。犹之剧中之重作工然。往往聆毕多日,方一回忆间,其声其色,无不使人于不觉中哑然失笑者。其技之精,盖已达妙境。”
万人迷玩世不恭,且有傲气。他曾自撰一绝云:“战国讲演甲父西,谈笑苏秦共张仪。最喜诙谐东方朔,民国独尊万人迷。”众所周知,东方朔乃汉朝人,相声界尊其为鼻祖。而“甲父西”,按照王小隐《中国滑稽大王著述考》,“应作‘甲凫西’,即世传《木皮子》之著作人也。《木皮子》一书即凫西鼓儿词,在前清为禁书,实有昂首天外之气概,不仅以滑稽擅胜场,世方称颂古圣先贤文功武德之际,彼独揭出‘欺软怕硬,直死歪生’八个大字,以为历史哲学的原理,直使观者咂舌瞠目”。万人迷自比东方朔、甲凫西,足见其性格颇多自负。
关于万人迷之死,坊间流传病死之说。但据刊载于1928年8月14日第二十期《北洋画报》上的《记万人迷之死》一文(作者美宣),则另有说法。据该文介绍,有一位奉天(今沈阳)阔佬做寿,把万人迷请去说笑话,由于万人迷幽默风趣,很得阔佬欢心,当即赏给他五千块大洋。万人迷本来是个穷汉,平日所入,仅够他抽鸦片烟之用。得了这笔横财后,万人迷就拿出六百块钱,“买了一个青年的姨太太,同住不久,他太过鞠躬尽瘁的效力,就给阎王爷招了去说笑话了。想他必定大受冥府欢迎”。“穷人暴富,想不出好事做,用钱不当,反把性命都送掉了,可怜亦复可惜。”
上述说法,我们在读刘云若的《小扬州志》中似亦可得到佐证。据该书记述,主人公秦虎士到天津“三不管”寻找弟弟虎文。当他来到南市东兴市场一处宽阔的场地,“只见场中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生意人,生得驴样的长脸,满面连鬓胡碴儿夹着鸦片烟气。合成青黑颜色,身上穿着齐整的长袍马褂。正坐在一张短凳之上手弄折扇,在那念念有词。观众一阵阵的哄然大笑。但他却满脸冷隽毫无笑容。虎士一见,便认得是著名说相声的万人迷”。万人迷向来在杂技馆献技,却怎么到三不管撂地起来?原来,这万人迷过去除了耍钱,不好别的,但“近来忽然反常,竟和这个三等姑娘儿姘上了,在这娘儿们身上花钱,还是热得别提,真打镯子,制衣裳……现时他混得一屁股两肋账,都是这娘儿们害的,他还一时离不开,觉着是招了驸马似的”。书中借财主韩十二爷口吻嘲笑道:“他只怕过不去今年,什么岁数,又是老瘾身子,还弄这个,简直找死么!”
刘云若用文学笔法,形象地再现了一个相声艺人的悲惨生活,并借书中人物之口,对万人迷之死作了宿命诠释,为我们研究万人迷生平乃至相声史提供了宝贵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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