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走过雁荡                       潘碧秀

    从来的江南,在印象中是淡蓝淡蓝的,如蝶的影儿,有着翦翦的风,杏花满江,一曲横笛吹皱了潋滟水波,一只箫舞遍了江南角落.有人说,雁荡僻处海陬,也有一半江南的影像.于是,秋天我走进了雁荡.
    当都市的喧嚣,繁杂如秋风中的叶飘满山径时,雁荡的轻语呢喃便极其自然地从林间,谷间漾了上来;站在色彩斑斓的小路上,可以明白"一见倾情"的话语出自何处了.雁荡可谓处处有画,处处皆诗;前行的途中,诗画就在心里作一径的铺陈.晨曦的阳光从云那端洒泄过来,山的俊秀姿容似着了淡妆;恍惚间,似看到了青春激情跃动的影儿,投注在自己的身上.秋天的阳光上升峰顶,谷底的忧郁,沉寂一览无余.阳光下,峡谷展现缤纷的色彩无数,如千年寂寥的心情被摊呈裸露在游人面前小心地看.耳际依稀觅到一种磅礴的声响,那是属于大峡谷的,激情的,厚重的,还有宽容的情愫.
    曾经的雁荡,荒芜,孤寂,草木葳蕤处,唯有野虫的扑将声;王子晋曾骑鹤翩然而过,鹤唳处,是缥缈遗响至今不竭的箫声.雁荡的一峰一石,一草一木仿佛都挂有谢灵运千年吟哦的洒脱之姿,徐霞客笠帽芒鞋的留影.这里的每一处都值得人们反复地怀想,怀想千年前雁荡的烟云.雁荡这钟灵毓秀之地,怎么就停留在帝王将相的视野之外了?雁荡这地方,怎么就成了文人闲者争相朝拜之地?是由于雁荡僻处海陬的缘故么?桐城派的古文大家方苞曰:独完其太古之容色.这或许就是雁荡于史书上留下了大段空白的原因了.雁荡山以其俊秀,飘逸之姿在瓯越大地站立了千年,站成了一堵墙,拥有了世间宽容的情愫.最早来叩问雁荡的是屐履踏遍瓯越大地的山水诗巨擘谢灵运,之后是杜审言,在灵峰雪洞提名的太守夏启伯,直至那满蕴神秘斑斓之姿的唐和尚诺讵那飞锡龙湫."江山也需文人捧"是雁荡的飘逸,空灵给了诗人敏感的思维,爱抚了他们疲惫的灵魂么?想雁荡枝枝蔓蔓之间缀满了梦幻诗篇,也是在情理中的事了.初秋的雁荡,是静谧的,如晓间山谷中自由来去匆匆的风.我在秋天,遐想雁荡,想遥远雁荡的模样,那金黄色的山径,僻幽的大铁嶂城;谢灵运的雁荡,沈括的雁荡,徐霞客的雁荡.想许久年前的谢灵运,徐霞客彳亍于山径上的背影,已凝成一只脚印,熨于游人的心中.游人秋风中走进雁荡,依稀看到的是当年衣袂飘然的诗人,兴致勃勃长歌当啸的行者.让往事更新,去寻找坠落在峡谷,山涧修篁上空灵的雁山的梦的诗篇......有悠悠的王子晋的直箫至山巅传来,幽缈,空灵,和着雁荡的淡烟轻岚,淌过游人的心头,是沁到骨髓里去的.
    雁湖边荻花瑟瑟,湖水滢滢,久旱不浅,星辰,飞禽经其上空,尽见其清晰的倒影.山风吹过湖面,满眼都是水波跃动的影儿.在一片氤氲的水气中,除却朦胧便是旷谷的静带来的幽了.我喜欢看秋天的雁荡,看雁,那种洒脱无羁绊的乡野之鸟的飞升,飘落;雁的飞翔,栖息,美丽,风流了一际的湖水,湖面为之氤氲,沉醉于鸟的飞行的痕迹____那种曲线几近于完美;想起一种美丽,一种居山的孤单.面对着一顷秀水,游人不免如醉,疑是自己化成了雁湖上空一段云影,添一抹游者歌于途的闲雅气氛.
    雁荡,今夜,没有风.站在秋月,星茫下的夫妻峰,在视野里孤独地裸露着,披着月华,如一只盈盈受伤的眼.松月间伴有低低的夜鸟的啁啾,山涧瞬间寂寥全无,睡意全无,流淌在周遭的只是一种唤作温馨的东西.月光如琴瑟之上的弦,缓缓流淌,似有一羽的轻柔坠在夫妻峰上.是谁得到爱的祈祷,不忍心走开,宁可千年如一日的寂寞,守望彼此,守望朝相守的爱情.月色的轻柔载进了情人温柔的眼波里了.谁在叩击石面,惊醒夜的雁荡的沉静,有感伤的唿哨吹起,石峰也会流泪么?不经意地一问,哽住了言语.那遥遥系于云端,不知花发何处的恋人的故事,缠绕着,有亘古的爱情汩汩流淌在视野里.秋月下的峰如一滴晶莹的泪,带着江南蓝色的梦幻,点在游人的额际,那是一滴梦中情人的泪,萦着系着不能离舍了.
    江弢叔:欲写龙湫难着笔,不游雁荡是虚生.翻江倒海,雷霆万钧的是龙湫,潇潇洒洒的是龙湫,飘飘荡荡,缠缠绵绵的是龙湫;四时各异,晨昏各异,单一挂龙湫瀑,就有诸多形象.龙湫落差197米,为中国瀑布之最,有"天下第一瀑"之美誉.历代文人墨客无不为之倾倒.大龙湫在空中和潭底幻成两条龙,腾飞翻卷,仪态万千.难怪清袁枚:龙湫山高势绝天,一线瀑起兜罗棉.五丈以上尚是水,十丈以下全为烟.况复百丈至千丈,水云烟雾难分焉.
    大龙湫,带着千年的孤单一泻而下,直扑入潭,溅起莹亮水珠无数.是寻求一种依附么?扑入帘的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温馨.游人站于近前,衣襟湿了,行囊湿了,湿了还有心中那份沉醉.
    秋天走过雁荡,雁荡逐渐远离了我,但一个梦幻的江南情节已挂在我记忆的树枝上.想走过雁山云影的日子里,心会栖宿于山水美妙的梦中.
    秋天走过雁荡,秋天推开雁荡的门,找寻到秋天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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