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玉门十二剑(二)——江南梦里桃花香
(2011-01-05 13:3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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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津渡小山楼,一宿行人自可愁。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洲”。
这首诗是唐朝文人张承集夜过镇江所做。诗中描写夜宿古渡,客途孤寂,近观江潮夜月,远看隔岸渔火,真个是愁煞人也。原来镇江和瓜洲虽只一江之隔,却分属江南江北,自来在人们心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印象。那张承集是邢台人,从小生活在燕赵之地。一旦过得长江,寄身江南,便如越过天堑,把故乡是远远抛在身后了。当他夜半回眸,自然就把江北视作北方,看作家乡的方向。那乡愁,也便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了。
初春时节,江南路上,正是一片活泼景象。红花含苞,绿草遥看,溪流和池塘里也渐渐地多了虫鸣蛙叫之声。镇江焦山脚下,东南方的沿江小路上,有两人正缓步而行。一个是三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脸上略有风霜之色,却是形神俊雅。另一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眉宇间英气流露。两人一边欣赏江中“春水碧于天”的景色,一边随口闲聊。他们虽然也是异乡赶路,却无一点怀乡惆怅之意,眉间心上全是愉悦欢欣,张承集的诗意是一点也体会不到了。
那少年从小生长西北,从未到过这江南秀丽之地,禁不住地顾盼张望,生怕把哪一分美景错过了。中年汉子看他稚气飞扬的脸上,尽是惊喜、陶醉、错愕、迷惑等各种表情交织,显然正在忘情山水,不免心中微微一酸:“羽儿此前从未离开玉门关附近,见到美丽景色竟然难以自控。”当下也不打扰,只是不时解答一些那少年提出的各种奇怪问题。比如,天上飞的是什么鸟、水里游的是什么鱼、田里长的是什么菜之类。
这中年男子名叫罗远,是玉剑派掌门人玉门剑圣座下第七弟子。随行的少年名叫乔飞羽,是他三师兄乔松之子。罗远这次来江南办事,并非快意恩仇,因此乔松便托师弟带儿子出来历练一番。罗远心想旅途寂寞,有个小孩相陪也好,便即应允。原来玉剑派中惯例,少年弟子须得及早涉世,以便增长见识多所磨砺,将来好行侠仗义。玉剑派数十年来名震江湖,一半固然是靠神功绝技,另一半却也是靠了侠骨丹心。
眼见江边一排垂柳,树上间关鸟语,热闹得紧。乔飞羽忽道:“师叔,我想用石子打小鸟!”罗远一愣:“为什么要打小鸟?”乔飞羽道:“我看那小鸟好看,想拿在手上玩。此外还想试试我的暗器功夫。”罗远沉声摇头:“不行!小鸟飞在天空,自由自在,才会好看。给你一下打死打伤,又怎么好看得了?你若真爱鸟儿,就不该去害它。”乔飞羽脸上止不住发烧,一吐舌头道:“弟子知道错了!”
罗远心想小孩子要又打又哄才好教训,不能太拂他的意。于是弯腰捡起几颗石子,笑道:“这样罢!我把石子射上天,你把石子打下来,试试你的暗器功夫如何?”自古以来,各门各派练暗器的不少,或擅飞刀,或长袖箭,或者精于梅花针、铁莲子等等,所练暗器也必随身携带。他玉剑派的暗器却与众不同,没有特定的样式,草木竹石均可为器。随手取之随手予之,长处全在劲力手法。是故玉剑派暗器虽精,却从不随身携带,总是信手拈来,一击致胜,也算得是武林一绝。
乔飞羽被师叔教训,本来有点闷闷不乐,一听此话,立刻精神大振,连说了几个“好”字,又匆忙去地上捡石子。他左手里握了一把,右手心攥了一颗,道:“师叔请!”
只听得“嗤”的一声,罗远右手一扬,将一颗石子激射上天。这一下去势虽疾,力道却无特异之处,只是斜斜地刺入天空。嗤嗤长响之中,树上群鸟齐飞,枝叶摇动,当真是作鸟兽散、草木皆兵。乔飞羽哪敢怠慢?看准飞石去势,也是运劲一掷,去得更快,“啪”的一声撞个正着。他见自己所掷出的石子一碰即落,而师叔所掷石子虽被撞歪,却仍然斜刺上升两丈后,方才力尽坠地,心知自己内劲和师叔比确是相差甚远,不由得又是佩服又是惭愧。
不料罗远却是连连称赞:“不错!不错!准头很好,只是力道稍欠!再来!”中指一弹,又是一粒石子激飞上天。乔飞羽不会他这“弹花指”的功夫,忙运劲于臂,仍是一枚石子掷出,流星赶月一般追了上去。眼见就要击中,不料那先发的石子突然方向一转,轻轻巧巧避过了追击。两颗石子在空中擦肩而过,相继力道衰竭跌落,各自隐入芳草丛中。乔飞羽一击不中,禁不住满脸通红,嗫嚅道:“师叔……”
罗远微微一笑:“你只看石子去势,却没看我弹出石子时加了一点柔劲,令石子中途拐弯,你当然就打不中了。你要切记,以后防备敌人暗器时,务必要注意他的身法手法,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你想想,如果有敌人用我刚才的手法射你,你躲得过吗?”乔飞羽道:“敌人暗器射到身前,我这么一接或者一躲,暗器却又突然转弯变向,弟子意想不到,十有八九会被打中。”
他又是惶恐,又是敬佩,额头已是微微冒汗,脸上却展现出艳羡之情。罗远哪会不懂他的心思,安慰他道:“你不要心急,只要将本门功夫勤加习练,假以时日,自然能够做到内劲收发自如。”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昨日出手,惩治那些强盗,当然是侠义行为。可是你不要骄傲,以为赢过一个“迅雷刀”就不得了。江湖上,比他厉害的高手千千万,他实在排不上号。”
乔飞羽脸上发烧,低头连连称是。原来他虽然远涉江湖,但终究小孩心性。昨日江中一战,不但扶危济困,而且大获全胜,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德才兼备,内心里早有些飘飘然起来。罗远这一阵又是点拨又是教训,才令他收敛起疏狂心态。这虽然会令他一时难受,但却也会让他终生受益。
江边小路,尽是迂回曲折,风光倒是无限,可惜却苦了脚底。罗远心想:“‘溯洄从之,道阻且长’。这《诗经》中的句子,写得倒是形象,正符合我此刻心情。却不知道她此刻是在哪里?”一丝轻愁,不禁又绕住心头,让他淡淡地疼了一下。
忽然间“吱呀”一声,把他从旧梦中惊醒。忙去看时,只见涟漪荡处,一只小舟正撑过柳荫来。船身款款拍打着绿影婆娑的水面,便如荡漾在翠柳枝梢。一位白发婆婆端坐船头,双眼只是盯着绿波深处。另有一个十来岁的女童正在扳桨,口中却是童声奶气地唱着歌儿。只是她生得过于娇美秀气,加之年纪幼小,又哪里象个船工了?
罗远听她所唱,初时还道是《汉乐府·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不料越听越不像。直到女孩唱了两三遍之后,他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哈哈大笑。原来小女孩唱的是:“江南可采鱼,鱼意何徐徐?钩戏鱼腹西,钩戏鱼腹东,钩戏鱼腹南,钩戏鱼腹北。”
罗远一边笑,一边琢磨女孩的唱词:“你去钓鱼,还嫌人家鱼儿上钩得慢,太“徐徐”,还有天理吗?这还不算,你还要拿个鱼钩,在鱼肚子旁边这么戏来戏去,骚扰威胁,弄得鱼儿不得安生,简直就是个小恶人啊!”开怀之余不禁想到,世上之人,唯有小孩子才是真正无忧无虑,想得出来这样荒唐的恶作剧念头,真是古灵精怪。
罗远见那小女孩操起桨来,竟然是游刃有余,丝毫不显吃力,不免暗暗称奇。只不过她毕竟年纪幼小身材有限,摇起船来动作便显得甚为夸张,一头小辫子一甩一甩地甚是好看。乔飞羽看她又唱又跳,穿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戴一身叮叮当当的饰物,每摇一下桨都宛如跳舞般悦目、奏乐般赏心,一时间看得呆了。
老婆婆正襟危坐,对身旁之事竟似浑然不知,只把眼睛紧紧盯着水底,像是要寻出什么宝贝来。忽然她右手一指,随即迅速手臂上扬,一条大鱼竟被她甩上了半空。女童不禁欢叫起来:“奶奶好棒!”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只见那婆婆右手又是一抖,把那大鱼摔在了船头。罗远初时好不惊骇,眼见她这么手臂挥动,便能随意抓鱼,不知道是什么奇妙武功?待见那位婆婆从鱼身上拔出一个小巧鱼钩,方始恍然:“原来她是用发射暗器的手法射鱼,然后再拉回来。想必这鱼钩是用什么透明又坚韧的丝线拴住,看起来倒好像这鱼钩能够随意收发一样。”他心中自忖,这“飞钩刺鱼”之法虽然简易,但要练到这位婆婆一般随心所欲,出神入化,却也是难能可贵。当下脱口赞道:“婆婆真好功夫!”
那婆婆白他一眼道:“胡言乱语!谁要你来夸赞?”发射飞钩,又钓了两条鱼上来,却没有适才那一条大。那小女孩便有些不高兴,一个劲地撒娇:“奶奶钓大的!奶奶钓大的!”乔飞羽想起师叔的教诲,忍不住便劝她:“小妹妹别叫了!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钓上来它就疼死了!”小女孩大眼睛骨碌碌一转,道:“我才不要和野小子说话!”乔飞羽没想到被人这么蔑视,心中有气,也忍不住反唇相讥:“我也不和野丫头说话!”
那婆婆双眉一竖:“岂有此理!哪来的野小子,敢骂我宝贝大孙女?吃我一掌!”原来这婆婆有点蛮不讲理,只许她宝贝大孙女骂“野小子”,不许“野小子”骂他宝贝大孙女。她本来坐在船头,不知如何已经站直,如一溜轻烟般飘上岸来,脚下便如凌波御虚一般。乔飞羽眼见那船离开岸边尚有两丈之远,绝想不到她竟能说来便来,竟是全然没有防备。其实以他自己功夫,要避开这远道而来的一掌,也并非难事。只是他究竟年纪尚幼,没什么临敌经验,对方忽然发难,他便来不及应变。
眼见这一掌便要打上他脸,忽然间只觉得身子一轻,已如腾云驾雾般倒飞出去。却是罗远拉住他的腰带,飘身退到丈许之外。罗远拱手道:“婆婆息怒!我这侄儿失礼,还请前辈莫怪!”那婆婆一击不中,倒也颇感意外。斜眼看了一眼罗远道:“小孩子轻功不赖啊!老婆子今天倒是走眼了!你们受何人指使,却来讽刺于我杀生残忍?快说!”
罗远心道这婆婆实在有点不讲道理,不可多做纠缠,微微躬身道:“在下二人只是路过,无意冒犯!我这侄儿童言无忌,还请前辈恕罪。告辞!”那婆婆自重是前辈身份,第一次打不中,也不好死缠烂打,便挥手道:“哼!你们走吧!下次若还无理,绝不客气!”
罗远微微一笑,拉了乔飞羽便走。乔飞羽气愤愤地回头一看,只见那婆婆正跃回船头,仍是如一溜轻烟般地,那小女孩却扒着眼睛、吐着舌头朝他做鬼脸。乔飞羽不仅怒气更盛,重重地“哼”了一声。罗远教训他道:“一个不讲理的婆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和她们计较什么?你将来要做男子汉大丈夫,担当天下的道义,哪有这么多闲气来生?”乔飞羽的气也就慢慢平了。
两人一路打听一路南行,渐渐离江渐远而离山渐近。罗远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武林中有哪位擅使飞索一类兵器的女前辈,是居住在镇江一带的。他索性便不再想,只拣一些当地的名胜典故说给乔飞羽听。乔飞羽从未听过“白娘子水漫金山”、“刘备甘露寺招亲”等等故事,只喜得眉飞色舞。
忽然山路一转,眼前星星点点,好大一片桃花树林,鼻中也不自禁地闻到一股芬芳气息。这桃树也不知道有几千几百棵,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星罗棋布地铺展在山坡上,清风飞扬中,便如海上波涛一般此起彼伏。其时桃花虽未尽开,只是次第吐蕊,但桃树实在太多,香气汇集起来,也便甚是浓郁。花香迎面,沁人心脾,叔侄两人不仅精神一振。
罗远道:“这里应该便是桃花坞了。咱们这便进去罢!”乔飞羽看到桃花遍野,香气盈身,早就有点魂不守舍,实不信人间能有这等神仙境界。听得师叔吩咐,急忙收摄心神,点头应道:“是!”罗远见了,不仅略微有点担忧,又再嘱咐道:“你紧随着我,不可分心旁顾,离我太远,免生危险。”乔飞羽心中一阵温暖:“七师叔对我如此关心,我断不可叫他失望!”一时忘情,竟然上去拉住罗远衣襟,道,“师叔,走罢!”
罗远心中暗笑,也自微微感动。想起乔飞羽小时候,自己经常带着他出去玩耍,他就经常这样牵着自己衣襟。没想到当初的孩童长成今日的少年,脾气竟是仍然未改。当下拉住他手,并肩走去,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投射在清香四溢的林间小径之上,穿花拂叶而行。
约莫去得二三里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片山谷之内,座落着草屋八九间。屋前几株桃花树下,摆着一张方桌。方桌西首的竹椅上坐着一位银须白发的老者,身后站着两个中年男子;东首则并排放着三张竹椅,每张椅子上都坐着一个老者,服饰颜色各不相同,正中间是个青衣老者。中间的木桌之上,赫然摆着一个木制棋盘,车马炮兵,厮杀正烈。双方专注于棋局,对于罗远和乔飞羽的到来,竟是无人理睬。叔侄两人不敢贸然打扰棋局,只得站定了旁观。
乔飞羽素来喜欢下象棋,这时见到有人搏杀,自是不肯放过。他年纪虽小,棋力却已不凡,看出棋盘上中局已过,马上便要短兵相接大打出手。而从布局来看,西首老者所执黑棋稳中有攻,暗藏反击,棋局不进展便罢,一进展就会逐步占优。东首三个老者所执红棋看上去飞扬跋扈,占尽风头,却苦于无法动子,无论走哪一子,己方的优势便不免逐渐丧失,最后落得个付之东流。是故虽然轮到红棋来走,三个老者却是游移不定,好半天无法落子。
这样局势,黑棋明显占优,红棋苦无出路,按理说东首三个老者如不硬着头皮下下去,就该投子认输。乔飞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红棋有什么妙招可以破解困局。
忽听得一声断喝:“无法落子,便不落子!萧老儿,接我一掌。”呼的一声,一股掌力已向西首老者当头劈去。那西首老者正是姓萧,叫做萧云展,武功棋艺,双双驰名天下。他见对方棋局不胜便来动手,倒也不以为意。左手一扬,一招“当门象”封住了对方掌力。右手一招“冲锋车”迅捷无伦地反击回去。口中也不闲着:“韩菊隐,你这是输棋又输人,还要不要脸呢?”
原来韩菊隐眼见棋局上无法破解,便想别开生面,把棋局搅黄,混个不赢不输也是好的。他右掌劈出,倒也不是意在伤人,只是要逼得对方自救,自己便可起左掌趁机击碎棋盘,好让这一局棋没有结果。谁知萧云展不但棋力深厚,武功竟然更是凌厉。他左掌一竖,自己右掌的攻势便告无效。眼见他右掌掌力袭向胸前,自己拍向棋盘的左掌便递不出去,只得撤回自保。两股掌力一撞,顿时高下立判,嗤嗤不绝声中,韩菊隐衣袖上已被萧云展内力贯穿数个小洞。他虽未受伤,却也大失面子,高声喝道:“还不动手?”却是向同来的两个老者说的。
另两个老者本就难以拆解棋局,眼见打起来了,索性破罐破摔,纷纷拉开架势,三人夹击萧云展。霎时间八道掌力来回飞舞,攻守进退,一时之间竟是斗了个不分胜负。罗远见萧云展内力沉雄,招式精妙,以一敌三仍是好整以暇,不仅大为佩服。再看对面三人,不但招式凌厉,相互之间也是互有配合,宛如摆起了一个阵法。这阵法虽只三人,但却变化无穷,三人六掌,宛如六条游龙,圈住了萧云展的两道掌力。
只是任他三人如何催动掌力,也始终突不破对方的防御圈。有时萧云展趁势反击两招,又往往打得三人手忙脚乱。四人这一交手,各催功力,掌风激荡之下,竟然震得桃树不住摇晃,花蕊树叶纷纷飘坠,落英缤纷,碧玉满地。乔飞羽身上,也渐渐感到拳风袭体,于是暗运内功相抗。
眼见这是个不解之局,双方谁也赢不了。三人中的青衣老者名叫花不语,平时少言寡语,却是心计颇深。他想这一场打架全因棋局而起,如能将棋局毁去再撤手罢斗,己方便算小赢一阵。眼下的困局在于,适才一番激斗,自己三人屡次意欲以掌力击碎棋盘,都被萧云展出手化解,看来需得冒一点风险,才能诡计得逞。他想自己三人和萧云展虽有过节,但终究不是刻骨仇恨,这“萧老儿”向来心好,必不至于痛下杀手。花不语盘算至此,心意已定,呼的一掌便向棋盘劈去。
萧云展想也不想,一招“过河车”使出,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袭向花不语胸前。原来花不语一掌拍向棋盘,胸前便露破绽,萧云展这一招正是围魏救赵,攻敌之不得不救。此时形势,花不语唯有回手阻隔,才能保住自己不会受伤。不料萧云展一招使出,花不语掌力竟不撤回,任由胸前要害暴露在对方掌力之下。
萧云展见他犹如拼命,倒是吃了一惊。心想自己这一招掌力从象棋中“车”的用法化出,端的是如车之强,威力无穷。如果自己顺势而入,让这一掌打实,花不语必然受伤。但却又何苦再添仇怨?瞬息之间不得细想,掌力中途转向,挡住了花不语那一招。两股劲力碰撞之下,发出微微爆响,棋盘却还是纹丝不动。
可是这样一来,花不语无所顾忌,冲着棋盘乱打猛劈,萧云展又不愿意趁机伤人,不免处处受制。高手过招不差分毫,这一有了顾忌,情势即刻逆转。萧云展又要防敌进攻,又要守护棋盘,不免形势局促。黄衣老者韩菊隐和另外一名黑衣老者看出便宜,纷纷冲着棋盘挥拳运掌,这一来形势更加紧张,萧云展逐渐落在下风。
一张平平无奇的木质棋盘附近,四个一流高手的功力在奔腾翻转。那棋盘便如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有被风云撕碎的可能。萧云展万料不到对方会用如此无赖手段,不免心中有气,喝道:“三个匹夫!好不要脸!使这阴谋诡计!”他一动怒,内息流转不畅,掌力挥出之时竟然略有凝滞,失了挥洒自如的意境。当下忙收摄心神,不敢再说话分心。他这情形,对面三人如何不知?便一起不干不净地胡言乱语起来,想要激得他动气生怒,便有可乘之机。
三人中身穿黑衣的老者,最是能言善道强词夺理。这时候眼见得势,哪肯放过羞辱“萧老儿”的机会?他哈哈大笑:“萧老儿,你趁早投降了吧!要不然便令你两个儿子一起上,咱们三对三!”萧云展“哼”的一声,并不答话,只是催动掌力把一张棋盘守护得风雨不透。
他身后一个中年汉子却接口道:“言雨荷你这老匹夫!竟然如此无耻下作。你三人自称什么“三花聚顶”,我看是侮辱了黄山光明顶!你等行事猥琐龌龊,哪有半点光明的样子?我看是“三猴聚顶”倒差不多!黄山不是猴子多吗?也不多你们三个!你们三只猴子刚来之时,低声下气地哀求我父,说什么一辈恩怨一辈了断。我父听了你们的鬼话,这才不许我两兄弟动手。要不然,我父子三人对你三个老鬼,定然打得尔等满地乱爬!”他一边怒斥,一边咬牙,如果不是碍于父亲吩咐,恐怕早就和兄弟一起出手了。此时碍于诺言,竟是无法相助父亲退敌,不由得心中愤怒至极。
花不语心中算计,我三人对萧老儿虽占上风,终究是占了无赖之利。眼见萧氏兄弟各按剑柄逐渐逼近,如果自己打伤人家父亲,恐怕这哥俩会暴起而攻。自己三人掌力全被萧老儿牵制,到时候能不能避开兄弟俩的剑招,实在心中无底。如果能瞬间将萧老儿击毙,再来对付萧家兄弟,那自然赢面甚大,也许还能来个斩草除根。但萧云展何许人也?这世上恐怕也无人能瞬间将他击毙而自己毫发无伤。何况旁边还站着不知是敌是友的一大一小两个陌生男子?三人是同样的心思,犹豫多时,仍是不敢奋力一攻,倒把一半精力放在了防备萧家兄弟的突袭上。
此刻别说罗远,就是乔飞羽也已看出,萧云展之所以从略占上风变成左支右绌,实在是因为心中不舍那局棋之故。自古道玩物丧志,谁知道这萧老英雄恋棋成痴后,竟然要惜棋输招。而萧云展的两个儿子,看来是限于诺言,又无法相助父亲致胜。其实只要萧云展不在乎那个棋局,全心应敌,即使不靠两个儿子相助,也依然是赢多输少的局面。但一来他爱棋太甚,二来又是当局者迷,全没想到当机立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罗远心下雪亮,知道此刻唯有自己出手,才可解得如此危局,以免双方血溅当场。当下拱手说道:“在下今日前来拜会贤主人,却不料恰逢绝世棋局。在下对象棋虽无高深造诣,倒也甚是喜爱,绝不忍看人掀了棋盘,做那煮鹤焚琴之事。”他冲萧云展一躬身道:“老英雄且去放心打架!我来帮您看护棋盘便是!”
这时恰好韩菊隐挥拳砸向棋盘,罗远中指一弹,一道醇和气流射向韩菊隐手腕会宗穴,正是他的得意绝学“弹花指”。这功夫本意在惜花护花,能以柔和指力弹去花朵表面的尘埃或露水等物,但劲力却绝不伤及鲜花自身。指力虽不追求刚猛霸道,却也是浑厚中正难以抵御。韩菊隐眼见若是一拳砸实,手腕穴道便会被点,忙将手臂一抬,硬生生地拳力改了方向。好在罗远只是意在护住棋盘,并不趁势追击。
言雨荷在旁见了,早已高叫起来:“啊哟!倚多为胜吗?这可不太像话!”花不语和韩菊隐同声斥责:“三弟闭嘴!”罗远呵呵一笑,道:“以多欺少,确实不像话!”垂手站在一旁。各人心中均已明白,只要三人不向这棋盘生事,他便不会出手还击。看来这个年轻人虽是帮助萧云展,但却只保护棋盘,不参与打架。这一来,萧云展既摆脱了棋盘的束缚,又没有要人帮忙打架保住面子,同时还不违背自己诺言,真可谓是一举三得。他心中一乐,不禁精神一振,拳掌翻飞,一时劲力大盛。
这下轮到三个老者狼狈,手忙脚乱好一阵,竟是再也抢不到先机,也没法好好喘一口气。萧云展一声清啸,左手一招“巡河车”守住门户,右手一招“隔山炮”后发先至,快如闪电般劈到了花不语头顶。花不语察觉拳力袭体,已然为时已晚,只得顺势倒地狼狈避开。纵是如此,也已有数十根白发被萧云展掌力切断,在空中随风飞舞。
三个老者眼见这样一来,棋既下不赢,架也打不赢,再打下去只有灰头土脸,不如趁早收手,徐图报复。三人一般的心思,当下呼哨一声,双掌护住身前,一起向后跃出。花不语沉声道:“萧老儿,你有高手帮忙,大占便宜,今日便不与你耍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兄弟十年之后再来抢你这桃花坞!”听他言中之意,以多欺少的竟不是他们三个,而是对方两个。萧云展哈哈大笑:“承让!承让!下次多带些帮手!”
言雨荷冲罗远一拱手,问道:“这位兄弟是何方神圣?这弹指的功夫可是俊得很呢!”罗远抱拳道:“不敢!在下玉剑派门下不肖弟子罗远!敢问高姓?”言雨荷刚要答话,韩菊隐喝道:“还不快走?嫌丢人不够吗?”转身没入桃林。花不语和言雨荷随后跟去,转瞬不见。
这正是:桃花影下横车炮,侠客指上退妖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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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原创,有转载请注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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