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第一章:
02.
聂亦并没有看她,单手将孩子抱起来,小女孩搂住他的脖子乖巧地伏在他肩上一抽一顿:“爸爸,我算是有妈妈的是不是?”
能看到聂亦愣了一下,微微垂头:“每个小孩都有妈妈。”
小女孩趴在他肩上,逻辑很清晰地做结论:“是么,每个小孩都有妈妈,所以雨时也是有妈妈的对么。”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她停止了抽泣,有点儿高兴起来,抬起头软着嗓子问聂亦:“那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看雨时呢?”
像是早已准备好的答案,他低声回答:“等她健康起来。”
可那并不是一个表示确定时间段的词汇,小女孩有点茫然:“那妈妈什么时候能健康起来呢?”
聂亦看着小女孩:“等你再长大一点。”
小女孩似懂非懂,重新伏到他肩上,软软道:“爸爸,我很想妈妈。”
这一次过了很久,徐离菲才听到聂亦开口:“我也很想她。”那声音非常安静,却让人感到孤寂和沉郁。
短发女人终于找到机会插话:“Yee我并不是故意……”声音里透出不安,大约是被这不安所驱使,甚至没有勇气将出口的辩解表达完整。
游廊那一处安静了有三秒钟,聂亦道:“你回去看看林妈,不用陪着雨时了。”
女人勉强笑了一下:“那我以后……”
“以后也不用来这里陪她了。”
女人愣在那儿,直到聂亦抱着聂雨时离开,也没能再开口为自己说上什么话。小女孩童稚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晨雾里:“……这个杯子里的牛奶是爸爸要喝的,不是给雨时准备的吧?”“啊?是给雨时准备的呀,可爸爸,我不用喝牛奶也能长得高的,褚爷爷说爸爸很高,妈妈也很高,所以雨时将来一定也长得高……”
女人在被遗留下的景色里悄声哭泣,徐离菲在那儿站了很久,直到女人哭够了离开她才离开。回房时路过一个小花园,听到管家张妈吩咐司机:“待会儿把言诺送回沐山,她难得从玉琮山回来一趟,该好好回沐山陪陪林婶。”
徐离菲想起来刚才聂亦和女人说话时声音里几乎没什么情绪,听不出一点不满责备,原来平和的表象下,潜藏的是这样不留余地的冷酷和干脆。
这是徐离菲第二次见到聂亦,男人平静淡漠的身影与网络数据中只言片语拼凑出的天才重合,与聂非非录音笔中生长在珠穆朗玛峰顶的高岭之花重合,但录音笔中不过是个故事,徐离菲之前的确是那么觉得的,这个人原本对她来说不过是个遥远的故事中人。
故事中的人出现在面前,让她觉得自己也正在走进一个故事,只是有一点她不太明白,录音笔中暗示聂非非早已沉眠海底,可为什么聂亦会告诉自己的女儿,说聂非非总有一天会回来?
虽然她没有听完录音笔中的故事,但当确定自己不是聂非非时,她也差不多确定,阮奕岑想要寻找的聂非非、聂亦想要带回家的聂非非早已离开人世。只是这件事她不能告诉任何人。
可,难道聂非非还活着?
她的确有可能活着,毕竟谁也不知道她留下那支录音笔后是不是真的已葬身海底。
徐离菲并不知道聂非非是什么样的人,但她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希望她平安健康,若她还活着实在是再好不过。
那么,如果聂非非还活着,她又在哪里呢?这件事其实与她无关,却难得地令她好奇起来,也许是录音笔中的故事令她动容。那故事她断断续续听到聂非非嫁给聂亦,越往后越不忍听。她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苦难,那女孩用着轻松语调讲述的暗恋故事,与她曾经看到过的这世上许多磨折相比,其实算不上什么,可不知为何,却让她感到沉重。
最近几天她甚至有点害怕打开录音笔,听到那女孩的声音,竟本能地惧怕之后会发生什么,胆量这么小简直都不像她,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对那女孩感到好奇。
所以,她是否还活着呢?徐离菲坐在窗前出神地想了好一阵,觉得头疼,就去睡了个回笼觉。
临近中午时接到卿源电话,邀她下午去参加某慈善拍卖会,说拍品皆是当今摄影名家经典作,很有一看的价值。
卿源家在S城,这事儿徐离菲一直知道,巧的是她刚转院过来没两天,卿源也被父母骗回来相亲。前两天接到他的电话,风流倜傥的卿小爷在电话那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大意是控诉他妈不给他婚姻自由,非要逼他娶一个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温柔善良学历高家里又有钱的好姑娘,他宁死不屈,他妈就把他给关了起来。
徐离菲安慰他,如果我是你妈我也把你关起来,我不仅把你关起来我还不给你饭吃,你妈还给你饭吃就说明还是亲妈,你要知足。
卿小爷长叹一声,表示他也不是作,你看,虽然姑娘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温柔善良学历高家里又有钱,是个好姑娘,可好姑娘是个香港人,好姑娘普通话不标准,这以后要一起过日子,普通话怎么能不标准呢,怎么能分不清十和四呢?
徐离菲觉得他既作又神经病,就爽快地把他电话给挂了。
今天卿源在电话里的神智还算清醒,约她五点在红叶会馆见,徐离菲斟酌了两秒,问他:“约我出去这事儿你家里人知道?你不是被关禁闭,这才关了没几天怎么就能出来了?”
卿源无奈:“这不是答应了我妈她老人家继续相亲么?”又大叹:“最近相的几个美则美矣,个个整得就跟二维码似的,不扫一扫都辨识不出来谁是谁,害我每见一个姑娘都差点叹一声怎么又是你。”
徐离菲给他点赞:“你这比喻真是惊为天人。”
红叶会馆的设计很有意思,一楼大厅右侧是组山岩艺术墙,连着一段风廊,藤萝从廊檐上垂下来,尽头有座小林苑半隐半掩在枫林里边,是此次慈善拍卖会所在地。林苑入口处有棵红豆树,两个旗袍美女站在树下做嘉宾确认。
徐离菲到时正好五点,卿源半路上发来短信,说出了点事儿,得迟点过来。她手里没邀请函,就站风廊旁边看立在那儿的几幅拍卖品简介。
摄影分许多流派,徐离菲崇尚自然主义,精神导师是彼得·亨利·爱默生。简介里有幅作品是小姑娘摇着小木船在莲池里采莲,她看得出神,没留意被两个打闹的小孩撞了一下,球形手包滚到风廊外边的草丛里。小孩子同她卖乖:“姐姐对不起。”她笑了笑,翻过木栏去捡手包。
那外边是片草坪,乍看有种不修边幅的意趣,不远处站着几棵老树,树下是长椅。手包捡起来时,徐离菲视线隔着半个草坪定在正中的那张长椅上,那场景极像一部老电影《诺丁山》。浅色衬衫的青年坐长椅上看书,西装外套搭椅靠上,长发女孩头枕在青年腿上,拿草叶正编一个指环模样的东西。女孩调皮地去抓青年的手指,将指环套在他的无名指上,然后吻了吻他的手背,青年将书移开,垂头看着那女孩,女孩就将他的手指放在唇边又吻了吻。那画面恬美宁静,令人艳羡。
有十多天没再见过阮奕岑了,徐离菲站那儿想,也没听说他老家在S城,怎么这么巧。她对傅声声其实印象寡淡,从没设想过私下里阮奕岑会和她怎么相处,原来,他俩在一起时是那样。也许阮奕岑对每个交往的女孩都是那样,当初他俩在一起,他看书时也会任她躺在腿上,手会抚上她的耳发,看到有意思的句子还会读给她听。不,可能她还不如那些其他的女孩子,阮奕岑对其他人温柔时他知道她们是谁,而对她温柔时,不过将她当做一个替身。
再想这些其实没什么意思,她正要收回目光,青年却突然抬起头来,有一瞬间他的目光是怔忪的,躺在她腿上的女孩似乎也感应到什么,转过脸来,表情惊讶,的确是傅声声。
徐离菲大致能猜到阮奕岑将她认做了谁,她今天穿一身礼服裙,在长明岛上她从不这样打扮。眼神这种东西到底能如何伤人,她愣了一会儿,觉得这时候不至于还要上前打个招呼,就错开视线,低头将手包上的草屑拍了拍,转身回风廊了。
之前也放了一段试阅,没看的点这里:
《四幕戏》下试阅 第一章:01. http://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040710562133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