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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时候,又看到附近那个紧锁的废弃小院,靠外的矮墙上,坐着那只白底灰色斑纹的流浪猫。
很漂亮的一双眼睛,琥珀色,即使是晚上,也很楚楚。我走过去摸摸他,从包里掏出准备好的猫粮给他。
这只猫长得漂亮,附近的很多人都会来喂他吃的,摸摸他的头。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好难过。
昨天下起了雨,巴黎的这时节已有些凉了,下起雨的时候冷得哆嗦。Kylin在家里床上暖被里窝着。水声雨声他都不太在意。
我赶着出门寄信,打着伞,没几步就走到那个废院子,几只流浪猫,分散着躲雨。
白底灰色斑纹的那只,躲在一片支出来的废瓦下面,小爪在地上已湿了。
还有一只猫尚小,躲在一大片植物叶子下面,看着外面,不害怕雨水的样子。
流浪猫像生活里的过客一样,也许还算不上。
你从这片生活里面走过,你表达了一些善意和温柔。带着自我满足离开。
有人给他们吃的,有人来摸摸他们。可是却没有人,只把他们当做宝贝来宠爱。
我想到我的一个朋友。和男友异国恋,好几年了,不温不火不依恋。我特别不懂,便问她,你这么喜欢他吗。她说不知道。我说那既然不温不火不依恋,为什么不分手?
她说,有这么个人在,觉得踏实。
这种踏实,大概就想一只有了家的猫。
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回去窝着,有一个地方可以吃饭,有一个地方,可以有另一个温暖的动物来抚摩你。
我们的感情像流浪猫一样,好多人停下来看,给你一些安慰,然后又走掉了。
你来不及明白他们是为了自己的感情疗伤的成就感,还是为了关心你。
这种状态大概是很孑然的。没有所属,也没有被所属。
我常觉得猫是一种和爱情相关的动物。比如你对待狗,常常像对待子女,而对待猫,却不由自主像对待情人。
流浪猫们总是有一些可怜而不乞怜的眼神。像你可望而不可及的爱。
他们其实好可怜,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都没有。每天没有人可以盼着回家,没有人可以让他们亲昵地去叫,生病了也没有人会带他们去医院看看。什么时候死掉了,也没有人会知道。
有一天有个人走过的时候也许会想“啊,那只白底灰色斑儿的流浪猫呢?”
大概去别的地方生活了吧。
大学的时候住的地方,旁边有几只流浪猫。其中有两只猫总是在一起。
一只白白的,一只身上有黄色的斑纹。
我母亲每天都去喂小区里的流浪猫,我也很熟悉他们。食物送到的时候,大黄总是第一个发现,然后招呼大白也过来吃。
两只这样凑在一起,就像有了个家。
后来有一天夜里,小区的有一辆车很快地从花园开到车库,车轮从大黄的身上碾过。
那天晚上,附近的人一直听到凄厉的猫叫,大白在大黄的扁掉的身体旁,蹲了一夜,叫了一夜。
很多人都在咒骂野猫发春,却没有人去帮他们。
早上的时候清洁工人路过,带着忌讳的眼神,把大黄铲走,扔掉了。
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大白还是呆呆地坐在路中间的那个位置。守着已经不在了的大黄的尸体。
喂他吃饭,他也不过来了。想摸摸他,他也不过来了。
大白守了好多天,有时也发出哀哀的叫声。后来谁也没有见过大白了。
有人大概会觉得拟人化地去看待猫的感情很可笑。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认真地去了解过猫的感情。不是提及感情就是拟人,生灵又怎会没有感情。
我想那天晚上,大白就和大黄一起不在了。他只是一只猫,什么也做不了,看着自己朝夕相处共同生活的同伴,突然就在自己的面前变成了一滩扁扁的物体。
大黄,你怎么都不起来了。你怎么变成这样。
我常想,那天晚上大白持续了几个小时的叫声,是一只猫能懂得的,从奇怪,到死亡的认知。
一路想着,就连眼睛都要湿了。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开门的时候就听到Kylin的声音,他巧妙地让开推进去的门,把头扎在我腿上磨蹭。
我伸手去摸他,他跳开,再摸,又跳开。
我收回手拿钥匙放在一边的碗里,他自己贴过来,用尾巴绕着我的脚踝。
“你这个笨蛋,”我说,“你好幸福。”
我把他抱起来,很重,有股他独特的干燥青草的味道。
有朋友说Kylin的味道是我的味道,或者我的味道是Kylin的味道。大概一家子,总是浸淫在一个味道里的。
我抱着Kylin,坐在台阶上,外面的雨还在下。
我想象了一下Kylin如果失去了家,孤独的一个猫,也不知道躲在那里。没有吃的。他那么高傲,又怎么会站在矮墙上等待过往的食物。他不爱出门,又怎么知道如何躲避那些汽车。
心都被揪起来。我抱紧他,他发出了傲娇的呼噜声。
他用“你好烦”的颜色瞥了我一眼,然后钻进我的怀里。
你好烦,可是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