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端起茶杯,再啜一口,缓缓说道:
“病人脓肿已成,久治不愈,虽已竭尽全力,仍是回天乏术,时至今日,整整百日,此人毒已至骨,病入膏肓,近于不治,众是医道精湛,也无可奈何。”
奶奶和爸爸对视了一眼,奶奶从炕上下来,认认真真地整理了衣襟,对老人长揖一礼,轻轻说道:“请老先生以仁慈为怀,以天地大爱为念,教我们母子一个救治良方!”
老人拱手还奶奶一礼,平静地说:
“手持利刃、针石,割开病灶,剜去脓肿,刮骨剔骨无济于事,以汤药释毒,视其阴阳盛衰,损其有余,补其不足,徐徐调理,病非但未见好转,毒反而越治越深,现已至骨,今日不除,恐怕难过明日!”
奶奶先是一惊,随即平静下来,恳切地问:“如此说来,今天是最后一夕?”
老人平静地点点头。

奶奶的眼里充满了泪水,我还是第一次见奶奶流泪,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用命令的口吻对爸爸和叔叔们说:“感谢老先生为我们指点!”
兄弟三人张口结舌地望着奶奶,似乎没听懂奶奶的话,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奶奶又一次行礼:
“请老神仙指点迷津!先生既已看透症候,请求开出良方,让患者早脱苦海,我们感激涕零!”
爸爸如梦初醒,示意叔叔们一起给老人家行礼。
两个叔叔虽然不愿意,但也一起学着奶奶的样子给老人家鞠躬。
老人闭目深思,良久,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
“重症之人忌用猛药,眼下万全之法,唯有不猛之猛药,一药下去,或会疼死,但疼死之后,必能醒来,如果三兄弟合力,不卑不亢、不惧不疑,病灶可除,方有九载之阳,外敷生机之药,内补所失元气,虽头伤、背伤不能全复,但旬日之间,其余均可痊愈,届时再行温养之药,调理阴阳二气,患者必可恢复如常,身健体壮!”

奶奶再次行一礼,声音颤抖:
“谢先生再造之恩,先生之言振聋发聩,望先生垂示!”
老人陡然睁大眼睛,环视了一遍所有人,目光冷峻地盯着三叔看了一会儿。
然后盯着爸爸,眼神既亲切又慈祥,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穿透力,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也似对他有所默许。
老人跟爸爸要了纸和笔,一边在纸上画着,一边说对爸爸兄弟三人说:
“他人自有他人福,山人自有山人乐,人生苦乐皆由自然,亦皆归自然,天下苦难,非言语能所形容,天道世道,皆循其道,其中各有各的运数,如今患者已沉百日,运数已到,是三年还是九载,只看你三子之心念!”
大家对望了一眼,奶奶的眼神露出一丝惊奇,但马上恢复了平静。
爸爸默默看着老人,慢慢地回答老人的话:
“我父亲的确病重,今天是第一百天不醒人事,医院什么方法都用了,一直没有好转,怎么才能醒来呢?医院已经放弃了!”
老人画完了,放下手中的笔:“凡事只信医院,世间该有多少怨魂?”
爸爸的脸一红,像做了错事的孩子,把头埋得很低,那时他是个医生,而且可以算得上很不错的医生。
爸爸盯着老人,平静了一下,很诚恳地说:“我父亲这种情况,我承认从医学上是很难解释的,而且的确没有办法了,请您教我们兄弟应该怎么做?”
两个叔叔跟在爸爸身后,又一次认认真真地给老人鞠了一躬。
老人拿过他画完的那张纸,递给爸爸,上面画了一辆漂亮的驴车。

那头驴栩栩如生,体格高大、粗壮,样子结实、匀称,驴头较大、鼻梁直、大眼晴、耳朵很长很立、脖子粗壮,背部宽广平直,前胸宽广,尻很宽很短,尾巴粗长,四肢粗壮,肌腱很明显,关节突出,蹄小而圆,最后他用铅笔画上的粗密、黑色的毛。驴身后的车有一个严严实实的篷。
所有的人都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老人。
老人拿着这张纸,对着大家说:“以此图为版,扎一驴车”
大家面面相觑,没懂老人的意思。
老人想了想,又说:“还须一老丈。即刻动手,子时前完成!”
爸爸和两个叔叔眼睛眨也不眨,一动不动地盯着老人。
奶开口了:“敢问老先生,做好之后呢?”
老人指了指爸爸兄弟三人:“此三子于今夜子时,到离此正北一公里的地方,先烧了此纸,后烧彩纸扎成的老丈,再后把扎好的驴车烧了。返回时绝不能回头看,沿着回家的路隔一米点一灯,一直点到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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