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走遍中国----甘肃--兰州--小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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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中国甘肃兰州兰州大学《圣经》 |
找到小姨家的那栋楼,按门铃,爬上去……过楼梯拐角,就看到已经迎出来了的姨夫和小姨。姨夫先就惊道:哦哟,你怎么背了个这么大的包?回他说:背包要是小了,业界会以为我不够敬业。进到屋里,小姨已经红了眼圈……
没敢在厅内停留,直接先去到了阳台,把背包和所有身上穿的衣服,尽都先卸在了那儿。自离开拉萨后就再没洗过澡了,尤其是又被那曲的风沙折磨了一通,于是此刻,真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土的掉渣’的人了……因此,好一通刷洗后,才终于可以坐下来吃饭了。
表妹,姨夫和小姨唯一的女儿,远在西安某军事学院教书,且已结婚生子。所以,跟现如今诸多的家庭一样,家里也长期就只有他们老两口。老人家的餐桌自然应该是清淡的,却是不知道他们对‘成天背个包在外面瞎转’是怎么个理解、也或者是不知道老妈跟他们是怎么说的,反正感觉好像就是被当‘逃荒的’对待了,——桌上尽是他们自己不吃的红烧肉、烧鸡什么什么的。姨夫还提醒说:你要多吃点,剩下了可能会在冰箱里放很久。
挨着老两口坐,灯光下仔细打量他们……多么无奈,岁月神偷,终致正茂丰华不在,鬓发尽成霜……
姨夫和小姨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结的婚,那会儿我正好在兰州,大概只两、三岁吧。婚礼那天,本来是轮不到我随来接亲的喜车去姨夫家的,可看到人们簇拥着小姨出门,我就莫名其妙地大哭起来,死活要跟着。结果就跟去了……
可之后,当送亲的人们要离开时,发现小姨不能再跟我们一起回了,就又大哭起来。看我哭的撕心裂肺,小姨就也开始哭……之后,当大人们硬抱起我钻进车里,我可能已经是哭的岔了气,而小姨也已哭的乱了妆……天哪,好端端一个婚礼,可就成了什么样子!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学校全面停课后,小姨就进了一家大型国企。而当时的姨夫,则早已被发配到酒泉的一个劳改农场插队去了。
小姨的故事太细碎,不好玩,就不讲了。只提一句……小姨刚进国企时,本来是被分配在卫生所的。可之后不久,一个被整的老干部跳楼……被抬到卫生所后,厂医让小姨用手捂住老干部头上喷血的伤口,而小姨却直接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又听说老干部已经走了……从此小姨就再死活不进卫生所了。之后就成了一名普通的车间工人,好久以后才做了会计……
再有就是,小姨的姐姐(我老妈)给过她一番忠告,说:找老公一定要找知识分子!日子清贫有清贫的过法儿,但知书达理的益处可就无可估量了……怎么样,在那个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年代,老妈的言论是不是很反潮流?(这番话是后来偶然听老妈跟闺蜜聊天时自己提起的)
因为有姐姐的忠告、且又做了榜样,所以,小姨对自己的婚姻自然是非常慎重的。之后,机缘巧合就认识了姨夫,且最终走到了一起。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我这个姨夫又岂是等闲人。
姨夫是这样说的……
:在认识你小姨之前,“文革”刚开始的时候,不是搞过一阵子“大串联”吗?我当时正在插队,一听有这样的好事,直接就跟着“串联”去了。你想想,不用干活,还能全国各地的到处去玩,哪朝哪代有过这样的好事?所以当年,差不多火车能去到的地方,我就都去串了一下。
:当年能干成这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什么都不用花钱……你只要胳膊上戴个“红卫兵”的袖章,坐火车就不用花钱了;去到每个地方,到当地的“红卫兵串联接待处”报个到,吃住就也不用花钱了;临走去签个字,就还可以领到五块钱……当年的五块钱可是很能活几天的哦。
:等我那一大圈转下来,重又回到酒泉的那个插队农场。不几天,农场的财务就拿着一摞电报来找我,说我在各地拿人家的那五块钱,属于是人家借给我的,是要还的,人家已经纷纷打电报来催收了,全部汇总有差不多500元……
:那不对,去领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说的是当地为要略表支持我们大串联的心意,因为我们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这怎么能回过头来就又让还钱呢?国家的未来不管了吗?开玩笑!我当时一个月的津贴全部加起来也才27块钱,还那500块钱差不多就得回家去卖房子卖地了。
:所以,我当时接过那些电报来,看都没看就直接一把扔进火塘了。那年头这种事多了去了,在哪些地方领过钱我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那些电报来自全国各地,我还真就不信他们会为了五块钱,能跑到酒泉来找我……之后不久,我又阴差阳错地帮劳改队抓住了一个逃犯,大队就又奖励了我六块钱。之后更就没人再提那事了……
表妹一岁那年,也就是“文革”结束后的1977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可不知什么原因,从登报官宣到开考,中间只有不足两个月的复习时间。姨夫说……
:上大学是我们那一代人的念想!不是曾经的我们不努力,是那个时代把我们给耽误了,如果这辈子干脆没有机会就算了,可有机会,我们就一定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大家当时的情况应该都差不多,大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学业也都已经丢了那么许多年……可我们真的是心不甘啊!
:我那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复习的事……手里随时捧着书,看书看的忘记了吃饭时间是常事,去到食堂经常就已经没菜了,那就只领两个馒头,一边啃一边继续看书,没有水都行。
人有了这样的劲头,还有什么事干不成。所以,仅凭那一个多月的复习,姨夫就顺利考取了兰大的中文系。
曾听老妈说,那个时代的学子底子好,基础知识很扎实,人也都勤奋……不出成绩才叫奇怪。她还特别说:你姨夫的脑子好,能过目不忘,所以他们的女儿就也遗传了他这一点……你姨夫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通读过了《史记》《左传》《离骚》《战国策》等等这些经典。他当时还是班上除了政治和体育以外,几乎所有其它科目的课代表……
网上有姨夫曾经的学生这么说他:老师偶尔会空着手来给上课,完全不用看讲义,仅凭脑子里的知识储备,就一样也能把课讲的很细,甚至给解释每一个“字”的来龙去脉……
姨夫自己说:插队的那些年,我在食堂里给大家做饭。当时,经常就会有人把一些不知道从哪收缴的书,弄来让烧火。那些书的内容涵盖方方面面,有好些甚至是线装的古籍……可那又怎么样呢?当年最没用的就是这些了。而且你也不敢藏起来,也实在是没有地方藏,于是只得就烧掉……
:只是因为偏爱文史类的书,所以每次看到了就会挑几本留下来。直接就把它们藏在书堆里,闲了就扒出来看一会儿,看几遍就记住了,完了也照样还是要烧掉的,但我先烧哪一本、后烧哪一本总是没有人说的吧。因此,有时候回过头来想,那些年算是也还有在学习的……
回复高考的第二年,也就是姨夫走进大学校园的当年,考研制度就也恢复了。于是姨夫立马就又参加了考研,并以几近完美的好成绩,考到了国学大师祝敏彻先生门下,开始专攻中国古代汉语。两年后,获得这个领域硕士学位的姨父,就直接留校任教了。
好多年前曾听老哥说,姨夫是围棋四段,国内围棋界的好些顶尖人物,或是他的棋友、或是他的酒友。问姨夫现在还下棋吗?他摇头说:好久没下了。
小姨说:你姨夫前些年很离谱的,国内棋坛一有活动,他被那些棋友一叫,马上就会跟了去。反而是学校的活动他却从不热心……他每次一走,我就得到系里去给他请假。那还能怎么说,只得就一次次地说:尚老师病了;尚老师又病了……
:可这人说也奇怪,过去那么爱玩的一个人,这些年却就再不出门了,成天只呆在家里看书、看电视,能从早看到晚……
姨夫说:玩久了,好象就没意思了……
以上这些,都是那天晚饭后和姨夫坐在客厅聊起的。小姨身体一直不好,熬不得,所以早早就去睡了。姨父和我一直聊到凌晨3:00……
期间,姨夫手里的烟、酒、茶不离手。尤其是酒,一两装的杯他两口就是一个,到我们去睡的时候,他至少已经喝下了一瓶半,却依旧谈笑自如。看墙角,还码着好几箱哪。他烟也抽得厉害,真的是一根接一根的……
问他:您这么喝酒身体受得了吗?
他满不在乎地说:我从年轻时候就一直这么喝,你看哪会有事?这不也活到七十好几了吗?
又问他:您成天都这么喝呀?
他说:上午不喝,有课的时候也不喝,晚上没事了才开始喝……(姨夫早已经退休了,后被学校返聘,所以每周得去上几节课)
姨夫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没有一篇论文、仅靠教学就混成副教授的人。也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拒绝了《X家讲坛》邀请的人。他还从不去当任何评委,也从不接受任何评选,甚至不参加任何辩论,以及官方组织的类似活动……他说:国人不大会辩论,极容易就会变成意气之争,后又以拔高凌视……
因为一直无所谓自己的职称,所以之前好些年,姨父一直就只是个讲师。直到快退休时,兰大学生会(姨夫说属于非官方)举办了一次“最受爱戴的老师”之类的评选。数千名学生的投票,姨夫竟以离谱的高票折桂。当人来把结果告诉他时,姨夫的反应却是:哦,你们还搞了这么个事啊?之后不久,学校就来通知姨夫说:嘿,你现在是副教授了。
姨夫说:可那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我却发现工资只增加了几十块而已。想他们是不是搞错了,就去找他们。他们却说,我当讲师当的太久了,已经拿到了讲师工资的最高级,而那个级别的工资跟副教授的工资之间,确实就只差那么几十块钱而已……你看这事搞的,全没有什么实惠,就只得了个虚名,这就没什么意思了嘛……不过,这到底是学生们自己评出来的,我教了一辈子书,能被他们这样认可,就也还算行吧……
没问过姨夫,到底是什么,令他能这么从容的淡泊名利?想来,他们那些真正在大时代的洪流中,蹉跎过,跌宕过,见识过移星换宿,领略过风云变幻的人们,该确是要睿智些、要洒脱些的,否则不就辜负了因着那番经历,而练就出的眼力、悟性等等了吗?
《圣经》:
(所罗门的箴言):恶人献祭,为 耶和华(神)所憎恶;正直人祈祷, 祂却喜悦。恶人的道路,为 耶和华(神)所憎恶;追求公义的, 祂却所喜爱。
献祭的意义,在于因为心有敬畏而虔诚,又因此遵循了 神的旨意,且努力追求着
神所命令的公平公义等等,以此为基础而发起。并非只因祭品价值的贵重与否,这些甚至可以完全不重要。恶人献祭之所以无功效,就是因为他们以为
神是可以被贿赂、被操纵的。他们心里全无敬畏,其目的本身就尽是邪恶。因为他们行惯了歪门邪道,认知中已然完全就没有了正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