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破碎且疼痛着走远

                      文/云如来

    第一次让我胡思乱想的，是一个花一样美丽的大女孩。一直以来，我管她叫阿红姐姐，她管我叫弟弟。阿红姐姐在家上中学的时候，可想傻了一大堆校内校外的男孩子。那些想傻了的男孩子们走近了总是要想着与她说说话，走远了也要直勾勾的把她看着。她长得太漂亮了，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招来注目礼。当然，她的学习成绩与柔道功夫也很漂亮，所以等闲之人也不敢有更多的非分之想。

    我是刚上学时认识她的。当时刚领了新书，可兴奋了，一出学校门口就趴在地上翻看。结果因为挡了别人的路，被几个大男孩把书拿走了。我想抢回来，但根本不行。那可是六年级的学生了，我抢不过他们。没有办法，我只好用嘴咬。结果别人的手还没破，自己的牙就掉了。看见地上的牙和血，我吓得直哭。这时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走了过来。那几个男孩一看赶紧放下书就跑，显然，他们都怕她。她把我掉的牙捡起来，帮我包好并放在文具盒里。那是我换的第一颗牙，只不过正好是在咬人的时候掉的。看我一脸奇怪的表情，那个大姐姐就说她叫阿红，是我的邻居，当我学龄前在家门口玩的时候她就认识我了。她那时已经升上初一，成了学校初中部的学生。看到小学部高年级的学生居然如此怕她，我心里很是佩服。

    于是在后来的三年里，我一直跟着那个叫做阿红的大姐姐上学放学，路上再也没人欺负我。

    阿红姐姐除了督促我刻苦学习外，还教我学会了自行车、游泳、唱歌、爬山、甚至打架。在我眼里，姐姐堪称无所不能的全才，除了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市里学科知识竞赛，还参加过市里甚至省里的柔道比赛。沾阿红姐姐的光，我的成绩在学校里也一直是拔尖的。而且因为她喜欢武术，所以我也跟着学了一些拳脚功夫。姐姐很会鼓励人。除了刚跟她学游泳时呛过水刚陪她练拳时手脚酸疼之外，冬日爬山、夏日游泳都是我美好的童年记忆。直到三年后阿红姐姐上了别处的高中，我们才不再一起上学。不过那时我在学校里已经有了很多的好朋友，而且我还经常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呢。在不知不觉中，我模仿着阿红姐姐的侠肝义胆。

    阿红姐姐好管闲事是出了名的，为此曾得罪过不少人。总有人想报复她，但总是不能得逞。前人说，兵者自古乃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而阿红姐姐说，好人决不能怕了坏人。打架，或许不该是成长的诗句，但于我却是难忘的经历。正是阿红姐姐的疾恶如仇好打不平，帮我磨去了面对邪恶时心中的懦弱。成长既然是一本书，就由不得你不落笔。碰上坏蛋干坏事怎么办？该打就打呗！

    一个周末骑车爬山时遭遇了五六个混混，他们不怀好意的围了上来。我有些害怕，转身抓住自己的自行车。一个混混跑过来，一脚把我连人带车踹倒了。我转头看姐姐，只见姐姐已摔倒了两个混混。我就势伸脚扫倒一个，起身冲拳砸倒一个。不想剩下那个混混吹了一声口哨，附近一下子又出来十几个混混。阿红姐姐让我快退，于是我就拽着那辆山地车跟她退到一处狭窄的山壁前。

    那个吹口哨的混混得意地说，哈哈，我都等了你们很久了！

    阿红姐姐感觉到我抓住山地车的手在抖，就对我说，不怕，他们没练过什么功夫，一会儿就收拾完他们了。是啊，我怕什么呢？比不过姐姐，难道还打不过他们这些混混吗？眼见那些混混一拥而上，我倒拖着山地车也冲了上去。一个混混手里似乎拿着刀子，突突地撞了过来。我抡起山地车，咣啷啷一声响，砸落一把匕首，也砸倒了那个混混！很快，那些混混像稻草似的都倒下了，地上哼哼唧唧一片。

    我忽然看见自己的胳膊和手在流血，刚才和那些混混打斗时我的手和胳膊都被匕首划破了。阿红姐姐仔细看过之后说，不要紧，伤皮没伤肉，几天就好了。阿红姐姐没有受伤，其他混混也都被她放倒了。我知道，我击倒的那几个混混都是她故意留下的，为的就是给我增加一些成长的经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一个夏天。阿红姐姐高中毕业了，高考了，她的高考成绩也如预料一样上了清华的录取线。不知什么原因，在填报志愿时阿红姐姐只选择了离家最近的一个本硕连读的医学院。为什么不报一下清华或者北大呢呢？但阿红姐姐不说。在一个晴朗的无风的下午，她象往常一样带我去河里游泳。河的两边依旧埋伏着许多眼睛，偷偷的盯着在河里游泳的姐姐。我跟她一起游着，偶尔做做泼水的游戏。阳光灿烂地照亮着溅起的水花，也照亮着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两小时很快过去了，我们上了岸。姐姐要去那个树林里换衣服了，她让我守着，防止有人过来。我紧张地背对着她，听着她换衣服的声音。突然听见姐姐说，不许回头看啊！我的心咚咚地跳着，人却鬼使神差的转过头！姐姐刚好把身上的泳衣脱完，洁白的身体上全是水珠！霎时之间我只感到耳朵里嗡的一声巨响，就像是脑子里有个炸雷！那个雷声既像是呵斥又像是嘲讽，似乎在说，那个坏蛋小子太可耻了，居然偷看一丝不挂的姐姐！我赶紧转过头去说，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的！阿红姐姐没说话。当她换好衣服出来，我的脸还是滚烫滚烫的。她摸摸我的脸说，你这个小毛孩！从那以后，她不再带我到河里游泳了。那一年，我刚上完小学。

    不久阿红姐姐就要上大学了。姐姐找到我，让我看了看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然后她就走了。连周六周日我也见不着她了。每当想她的时候，我除了想象她的大学，就会想起那片树林；而一想起那片树林，我就会脸红。就这样想着，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就这样过着离开阿红姐姐的冬天和夏天。

    再见到阿红姐姐时，我正忙着高考前的冲刺。那时的阿红姐姐已经完成了医学院的硕士论文答辩，人也长成了一个珠圆玉润的大姑娘。她回来是为了结婚的。所以在那个春暖花开的三月，阿红姐姐与一个等了她八年的警察哥哥结婚了。看到她幸福的样子，我心里有些酸酸的。阿红姐姐当时之所以肯在当地读一所普通的重点院校，原是因为她有一个准备在当地上警校的男朋友。而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很快，她就怀孕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可她依然很漂亮，在家人、邻居和朋友眼里依然美丽得像富贵的牡丹。时间不经意的走着，走过夏天、秋天，然后一头地走进高深莫测的冬天里。一场罕见的大雪降临了，整个天空不同寻常的冷。风从树林里跑过，吹着怪异的口哨。河水皱着眉头，体味着不详的预感。有人听见阿红姐姐哭了，姐姐第一次大声哭了！那个等了她八年才娶到她的警察哥哥在一次突发事故中走了！他们俩的孩子住在她的肚子里已经八个月，已经八个月了，可是那个警察哥哥没能再等上一等！

    处理完警察哥哥的后事，阿红姐姐也哭够了。在与婆家的几次争吵之后，姐姐毅然把肚里的孩子打掉，并搬回到自己的娘家。曾对她疼爱有加的公公婆婆伤心欲绝，曾对她赞不绝口的邻里乡亲都骂她心狠手辣。孩子都八个月了，而且公公婆婆也愿意单独抚养孙子，可姐姐就是不愿意把孩子生下来。

    那时正值我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虽然回到了家里，但我还是遭遇了最为寒冷的一个冬天。休养数日后，阿红姐姐离开她的娘家出走了。当时我觉得很伤很痛很恐怖，姐姐居然这么狠心。送姐姐走的时候，我还是一脸迷惑。姐姐对我说，你以后会懂的。但我当时一点也不懂，心里只隐隐凄苦。阿红姐姐为什么不敢把孩子生下来呢？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呢？原来让人钦佩的侠肝义胆呢？

    那个沉默了许多的阿红姐姐终于走了，从此杳无音信。没过多久，阿红姐姐因丧夫打胎而在当地引发的沸腾的口水也渐渐平息直至冷去。在幸与不幸之间，人们没有更多精力来翻炒他人的过往，他们看得更多的是自己的今天或者明天。后来偶尔听人说，阿红姐姐那样做或许也没有错；如果坚持把孩子生下来，这世上恐怕只会多一个不幸的人。很多人心里想了，而阿红姐姐也只是做了。

    我忽然有些懂。阿红姐姐原来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幸福来临时全力拥抱，敢让人爱；痛苦来临时果断抉择，敢让人恨。眼前的幸福既是附加了太多的痛苦，真还不如就此舍去。净身出户，少了眼前的牵挂，未必就不是未来的幸福。

    阿红姐姐走了，在那场突如其来的风与雪中，曾经的爱情破碎且疼痛着走远；阿红姐姐走了，孤单的脚印没有方向，但却顽强地将我的记忆拉长。我知道，阿红姐姐一定会走出那个寒冷的冬天的。

    祝福勇敢漂亮的阿红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