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清晨，看到卫生间小窗外的护栏上有几只麻雀在跳跃，相互唧唧喳喳得叫着好像是在争论什么，等我推开窗户看去，却又不见了踪影，而那叫声还在耳边叽喳个不停。我又跑到阳台上探头查看，才发现是几只麻雀在卫生间排风扇的出气管子里做窝安了家。哦，怪不得近来排风效果越来越差，终于找到了影响排气的祸首，原来是这帮麻雀堵塞了排风口。

要赶走它们并不很难，只要拆掉排风扇，拿一根棍子从里往外捅一下就行了。但我突然又生出一股怜悯之心，想想麻雀也实在是命运多舛，还是放他们一马吧，反正那排风扇也不常用。

麻雀的确是命运多舛的鸟类。50年代曾被认为是为害农业的害鸟，列为“四害”之一，被大量捕杀。那时，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在政府的号召和组织下，人们都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捕捉麻雀。那真是一场“人民战争”，在全国各地震天的杀灭声中，麻雀们失魂落魄，不敢稍作歇息，不少麻雀甚至会劳累坠地而死。后来人们认识到麻雀虽然也吃些谷物，但还是多以害虫为食，便不再把它们列为四害，才停止了那种全民性的大规模捕杀。所幸麻雀适应能力强，繁殖速度快，一对麻雀一年可产子十几只。所以“灭麻”风潮并没有对麻雀种群造成毁灭性的危害。

小时候我也抓过麻雀，除了为完成除四害的任务外，更多的是小孩子的猎奇。我曾在门前用一根细棍儿支起一个竹箩，在竹箩下撒些碎米，再把一根长长的细绳绑在棍子上，然后手拽着细绳的另一端，躲在屋门后面，只等着有麻雀来吃食，就拉动细绳，放倒竹箩，偶尔竟也能抓住几只麻雀。要想多抓麻雀就只有掏麻雀窝。那时，家里住的大都是瓦房，麻雀经常在屋檐的瓦隙中做窝。我们几个小伙伴，或是爬上屋顶，或是摞起两个凳子，伸手就能掏出小麻雀，有时还能掏出几个麻雀蛋来。麻雀的气量很小，被人逮住后常常是不吃不喝，基本上都活不了两天。我们把抓到的麻雀用泥巴包上，架在火上烧烤。泥巴干了，麻雀也考熟了，几个小家伙就把它撕开，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那年头家里条件差，吃个没有油盐的烤麻雀也算是开了洋荤。长大了我才知道，江南有名的叫花子鸡也是这种做法，只不过是多了一些佐料。到后来听大人们讲，麻雀窝里经常会相伴有蛇，搞不好被蛇咬了是很危险的，而且，那时也真见过有蛇在瓦屋的屋檐下出没，于是就不敢再掏了。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尽管60年代初停止捕杀后，麻雀的数量一度恢复很快。但近年来，已很难看到天上有成群的麻雀飞过。前几天电视上看到关于日本的麻雀的报道，说日本麻雀的数量已经在锐减，照此下去，不用几年麻雀就会在日本绝迹。日本的鸟类保护者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因为城市的建筑结构变得使麻雀已经无法生存。想想的确如此，我们身处的城市是越来越大，已经很难看到周边的村子和田野。城市里到处都是钢筋水泥的楼房，除了特意保留的极少数的古迹，早已没有了瓦屋，也就没有了能让麻雀做窝繁衍的屋檐瓦隙。麻雀们很难在钢筋混凝土的墙壁上找到安营扎寨之所，生存空间受到了限制。因此，那几只在排风管中安家的麻雀已经算得上是聪明的幸存者，我岂能再忍心驱赶他们，只要他们愿意，就让它们有个蜗居吧。

当然，造成麻雀锐减的主要原因并不全在城市。据法国专家分析，麻雀等常见鸟类减少的主要原因是由于田间路边使用除草剂带来的污染。最近，广西农科院的鸟类专家揭开了麻雀锐减的谜底：麻雀的大量减少与各地滥用农药和除草剂有直接关系。为提高农作物产量，20世纪70年代以来，我国的农药使用不断向高毒、大剂量方向发展。人们除了使用久效磷、*硫磷等高毒、剧毒农药杀虫，还使用各种除草剂来除去农田里的杂草。农药和除草剂污染了麻雀赖以生存的环境———人们使用农药的时间集中在3至9月，这正好是麻雀的繁殖期，成鸟和幼鸟采食中毒的昆虫或取食沾有农药的杂草、种子就会死亡。事实上，随着杀虫剂的大量使用，麻雀的数量再度急剧减少，在南方许多农村已看不到麻雀了。

麻雀应该称得上是人类的朋友，不仅因为他能吃掉大量的害虫，而且麻雀属于留鸟，它不随季节迁徙，而且，绝不嫌贫爱富。营巢地点大都在人为景观环境，如村庄的房舍、庙宇、城市建筑物，只要住下就会四季与人为伴，成为我们最为常见的鸟类。

麻雀常常给人以启迪。人们遇到事情，特别是遇到难题首先会想到要“解剖麻雀”而取得经验。那是因为麻雀和人类太熟悉，而且，“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把麻雀的事情研究透了，其他的事情也就会迎刃而解喽。

然而，恰恰因为麻雀的常见而又普通，使得人们长期以来没把它们当回事儿，至于一度把它当成了“四害”可以解释成是一时的误解。但不可思议的是，今天仍然有人为了满足口腹之欲而捕杀麻雀；还有一些地方的农民大量捕获麻雀，以每只1角钱的价格卖给外贸公司，成了出口换汇的新品种。面对这些野蛮和愚昧让人不能不感到痛心。正在举办的上海世博会，主题为“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当然是从人的角度讲的。但我想，城市在让人类生活美好的同时，能否也能让鸟类的生活更美好呢。

当然，栖息在我家排气管中的那几只麻雀是不会读博客的，但我还是想告诉它们，环境是变得恶劣了，但时代变了，人类的认知也有大的转变。据说小小麻雀已被列入国家级野生动物保护名录，命运多舛的麻雀身价会变得金贵起来。放心的住下去，起码在那里是不会有谁再骚扰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