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季的书

标签:
为赋新词强说愁漱玉词一时意难平三言二拍花开几朵各表一枝 |
分类: 城市日记 |
芒种过后,江南就进入了梅雨时节。
记得中学时,曾经用一个梅季读完了《漱玉词》,现在翻开,还看到书页里夹着几片泛黄的栀子花瓣,那就是我“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少年时代。
直到今天,偶尔夜不成寐,还会想起李清照说的“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淫,点滴霖淫,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白描南方梅雨,那种跌宕渐进之感,用来反衬一马平川的失眠,实在是精妙。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其实我很喜欢梅雨季啊。恰好的温度,不会像盛夏一样,挥汗如雨一身粘湿。尤其是读书时,细雨敲窗,是最好的背景音乐。
有些书,买来并不是为了马上读的。比如,那些有分量的、思想内容都厚重的,要等到自己年纪老一点、人生阅历多一点再读;那些长篇的、经过岁月淘沙的小说,要碰到心气情绪都对的时候再读;还有更多的是可读可不读的书,流行的、口碑的、热卖的……只好等某一天和它们不经意间相遇,才读得下去。
雨季,人呆在屋里的多,和书的相遇也就多,多到可以几本书同时开读,不亦乐乎。
然而首选还得是有趣的书。比如推理小说。——爱伦·坡,柯南·道尔,森村诚一,东野圭吾……当然,少不了我推崇的阿加莎·克里斯蒂。
阿加莎的一生波澜不兴,貌不惊人,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英国妇女,一辈子心无旁骛,在打字机上捣鼓了几百个“杀人游戏”,她每天喝下午茶的时候在琢磨什么?是决定凶器该是一把门缝里插进来的夺命刀,还是一支呼啸着穿过树林的离魂剑?
读阿加莎,也并不是要与她进行智力较量,只是喜欢跟着波罗先生一路走去看去,没有太多血腥恐怖,却有很多对人性之恶的剖析和人心温暖的闪亮,所有的角力与斗争都貌似平静地暗自汹涌着,所有不经意就会错过的线索,都会最终指向真相大白的那个高潮。高潮过后,书中人物退场,或悔然,或欣然,或黯然,留下我独自思索体味,一时意难平。
还有百读不厌的《三言二拍》。
故事都是徐徐开讲的,慢条斯理又丝丝入扣,年轻时会觉得是古人脑子不如今人好使,非得花开几朵,各表一枝,絮絮叨叨进展缓慢,哪有眼下的意识流穿越法来得过瘾?但年纪越大越觉得它无一笔多余,每个细节都落到实处,心下十分熨贴。
我的祖籍也是相城区黄埭镇,叨在老乡,几次想写写《三言二拍》的“故事感”对我阅读口味的影响,都遭老友打击:苏州民间研究冯梦龙的高人可多啦,你就别现世了。
再如《红楼梦》前八十回,《金瓶梅》宋蕙莲死之前,欧·亨利和马拉默德的以喜剧结尾的小说,卡尔维诺的马可瓦尔多系列,都是适合淡夏时节的好书,随时翻开来,都可以津津有味读下去的。
梅雨初晴,有时也会闷热难耐,那就读庄子吧,能让人心里通泰疏旷,读到那酣处,情不自禁呼啸一声,桑拿天的烦躁必能消去不少——书里的很多“趣儿”,要读得懂才能领会——读这种“有用”的书,正是为了以后能“没用”,这样想想,更好玩了。
当然,也有反例。少年时看雨果的《九三年》催眠,结果心情澎湃,一气读完,干脆彻夜难眠,听雨声一夜之内数次变调,落落停停,直到天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东西,也不太适合梅雨季节看,那种阴霾抑郁,会连累你的心情也忧伤起来。
雨季过后是盛夏。读书修身养性,有助于安度暑天,对忙碌的都市人而言,这也算是一剂鸡汤吧。
我的新书回到梦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