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敏感,只能轻手轻脚才得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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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世界相处的方式钝感力陪读妈妈心思缜密果实上的粉霜 |
分类: 城市日记 |
春节期间,老朋友阿蕙从加拿大回老家过节,我们又见面了。
当年我们是一起开始媒体生涯的,共事了大约有八年时间。
她毕业于名牌大学,清高,一般人难入她的眼。承她不弃,倒是一直把我当朋友,她对人提起我时,有句恒定语:我们差不多吧,都是那种内心敏感的人。
她一直似乎都不大快乐。她能干,心也高,她非常努力地追逐着意义和梦想。她读很多的书,也换了好多份工作,去了很多的地方,尝试了不同的人生。——同事八年之后,她提出离职,去一家广告公司搞策划。不久又离开了,和几个朋友一起办起了杂志。然后又去贵州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支教,静心,给我发乡下晴朗夜空的满天星辰。现在她在温哥华,给我发来的照片是大片大片的蔚蓝,繁花似锦……
不快乐的她,一直在追寻着她想要的生活;反倒是别人眼中快乐的我,虽然也曾像她一样的自由,最后却过上了无比世俗的生活。我自然也有不快乐的时候:琐碎而很复杂的事务性工作和人际关系,违背自己想法的创作结果,被领导训斥,因为承诺落空而愧对下属,上下班高峰拥挤的地铁,糟糕的空气。——想起阿蕙,我会无比羡慕她,会挫败地觉得自己过的是毫无意义的生活。
虽然我们曾经有很相似的地方,但是我们现在的生活,用她的话说,“一个像漂在天上的云,一个像扎在地上的树”。——这种差距,我想,大概是我们和这个世界相处的方式不同造成的。
她非常敏感,内心非常丰富。听别人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会想很多。发生在身上的任何一件事,都会作出各种解读。她在意太多周围的事情,所以就没办法在一个地方长期待下去。因为她觉得困顿,觉得被束缚,她渴望自由,她无法诉说,那好,出走吧,换一种活法。
她不快乐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太想要快乐。——她的目光一直是向内的,律己很严,这也是我特别欣赏她的地方。她不断地审视自己的内心,经常梳理自己的种种想法,这些想法越堆积,她就越不快乐,越不快乐越会想得很多。有时我想:她需要的,大概是一种处世的“钝感力”。
而我大概就是个有“钝感力”的人吧?——比如节日长假里,从不羡慕别人举家外出游玩,觉得与其堵在高速路上,还不如去家隔壁的小公园里晒晒太阳。比如工作不顺心,就会想,既然着手做了,就要接受可能的没有意义、辛苦、枯燥以及被否定。财务自由了再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忙碌工作的间歇读书,写下只言片语,希望以后什么也不干,可以写写小说……
想清楚什么是我暂时无法改变的,之后就不再反复纠结抱怨,甚至也不去关注某一刻自己是否快乐。我年轻时一直不稳定的情绪,波动很大的情绪,这些年反倒是相当稳定。
阿蕙多年前就和她那位曾经是大学教师、后来经商暴富的老公离了婚。如今她在温哥华,一边做女儿的“陪读妈妈”,一边为当地的华文报刊写稿。说起来她还是那家报纸的创始人和股东之一,但因为“实在太厌恶某些人的嘴脸”,干脆退出了管理层,当个自由自在的撰稿人算了。她跟我自嘲:我是越敏感,越容易受伤,也越容易被自己的敏感所束缚。
幸福和快乐究竟是什么?——是内心瞬间的满足吗?是内心长久的平静吗?每个人,包括阿蕙和我,或许都有不同的答案。
我们仍然经常联系,也仍然认定彼此“是那种内心敏感的人”。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内心敏感是一种多么值得珍惜的天性。——心思细腻缜密,富有创造的欲望;注重自身的感受,也注重别人的情绪和人际关系;会努力做一个讲得出细节的人;会观察,会沉思,会提问,会质疑,而不会轻易随大流……
我们天性中一些优美的品格,好比果实上的粉霜一样,是只能轻手轻脚才得保全的。——内心的敏感就是这样一种品格。阿蕙和我,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轻手轻脚地”保全这份敏感吧。皆因内心再敏感细腻,你也得和这个粗糙喧闹的世界直面相杠,这个道理,我们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