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的陪伴,才是能握住的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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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亲爱的安德烈目送张大春聆听父亲我的母亲手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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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应台是一个老练的亲情作家。
《孩子你慢慢来》、《亲爱的安德烈》、《目送》……都是脍炙人口的佳作,我手里的这本散文集《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也是。
她一上来就说自己的后悔:“为什么在你认得我的那么长的岁月里,没有知觉到:我可以、我应该把你当成一个朋友?我们有闺蜜,有朋友,我们会定期聚餐、约会,我们会给朋友们真切的关心,互相微信打发无聊。为什么就只是把妈妈永远摆在一个“母亲”的角色里,从没有想过把她看作一个也渴望看电影、喝咖啡、清晨爬山看芒草,需要有人聊天的女友?”——龙应台给母亲写了19封信,当作朋友一样写信,尽管这个收信人,已不会读信,更不会回信。
龙应台的母亲,名叫美君。“她来自浙江。她二十岁那年爱上的男子,来自湖南,他们走过的路,是万里江山,满目烟尘;我怀着温情与敬意,感恩他们的江山、他们的烟尘,给了我天大地大、气象万千的一座教室,来上生命的课。”
美君已经93岁,被诊断出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近20年。在长达15年的时间里,龙应台每两个星期回屏东看望一次母亲,无论是在台北当官,或是在香港教书,她都坚持,“不要等到父母离去后,一讲到父母就要崩溃,流一辈子的眼泪,趁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就花时间陪伴他们,不是更好吗?人生里有些事,就是不能蹉跎……”
2017年8月她干脆移居屏东潮洲镇,陪伴照顾母亲,开始了自己的乡居写作生活。
她这本书,让我想起了张大春的《聆听父亲》,由父亲生命进入倒计时的当下,追溯父亲过往的一生;也让我想起井上靖的《我的母亲手记》,那个衰朽恍惚的失智母亲,悲伤地诠释了人的老与死。——同样是疏发苍苍形容枯槁的生命衰败,同样是人生总有一些来不及的幡然醒悟……龙应台并没有还原母亲完整的人生,这些信和片段常常显得散乱与琐碎,甚至有些漫无边际,父亲和母亲、断裂的家族、自身与孩子,这个过程,是在经历和熟悉死,更是在学习生的给予与陪伴。
龙应台65岁了,但她的文字一直保持着少年的温度。
十年前,她写儿子,直呼“亲爱的安德烈”,一派热烈天真;如今她写母亲,书名是“给美君的信”,冲淡中透出亲昵。她写什么事什么人都不多藻饰,平白如水,强势笃定,是台北文坛的头号女斗士;但她内心里却是文艺的,“你窗边的那盆水仙,吐出青青的长条细叶,绰约可爱,球根润白如婴儿的肉拳头,衬着国画似的丝丝瘦叶,一片葱茏……”
她的文字又处处透着思考,褪掉文学的外衣,她关注的还是现实。
“任何人,将来有一天都可能是美君。任何人在每一天时间的进展里,都在忘记,都在走向终点。这件事就在我们的生活之中,在我们每天呼吸的空间里,为什么不好好地了解它、面对它?如果整个社会的集体意识,对于失智、对于衰老、死亡、陪伴,对这些事情的认识水平提高的话,是会不一样的。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太迟太迟的领悟。所以我写了这本书。”
这段话也令我默然自省。——是的,谁没有年迈的父母呢?年少时,谁不是“我是一股风啊,从不为一株树停留,”着急去闯世界,只把背影留给双亲?在我们的文化大环境里,关于生命这堂课,上得太少,对生老病死应该如何看待,我同样太晚学到。龙应台告诉我们,关于这些,现在开始学也还来得及,意识到自己的父母正在衰老,对生命也许会有比较全面的认识,而这种认识,会帮助自己找到合适的角色。
见过了太多“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悔恨,龙应台的大实话才显得如此振聋发聩:“此生唯一能给的,只有陪伴。而且,就在当下,因为,人走,茶凉,缘灭,生命从不等候。”
生命从不等候,聚散总有定时,当下的陪伴,才是能握住的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