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的酒
(2010-12-22 00:1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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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小聚会舞蹈家咖啡屋网球学校作家梦 |
分类: 城市日记 |
又是岁暮。热闹,忙乱,惆怅,苍凉,岁暮的滋味很复杂。
忽然接到老朋友任君的电话,电话还偏偏在一天里我最忙的下午3点钟响起,劈头就是:嗨,晚上空么?今天我很想喝点酒啊,不知是为什么捏?
没有事情发生——升官,横财,艳遇,儿女高中了状元的喜报……都没有。但他兀自在那里嘀咕着,嗯,今天很想喝酒。
于是跟他分头约人。大致是6个,4男2女,我们随时可以聚齐,是因为我们的交情几乎就跟我们的年龄一般长:我们从小住在差不多的几个大院里,父母都为了工作萍踪不定且大都彼此熟悉,我们一起进托儿所,都是全托,每周只有周六晚上可以回家,周一大早又被所里的班车接走了;又一起读小学,是同班;再一起进中学,命运开始分化:有的考进重点中学,又接着读了大学,有的则读普通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工作后再去读书,为了挣文凭。一路下来,轨迹又重合了,现在的境遇竟然也差不多。
我们喝酒,没有主题,也从不互相劝酒,彼此的酒量不相上下,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喝高过。喝高后的表现也类似,决不会失态,不胡言乱语,不滔滔不绝,不哭笑唱闹,会自己走去洗手间,或者回家后处理掉,再或者在回家的车上睡着了,但认得家门,掏出钥匙开门进去,然后直扑床上倒头就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因为在各自的单位里,都当着大小不一的头儿,平时对自我形象管理已经成了习惯。但围坐在这样的酒桌旁边,面具和外套一起卸下,我们只是一群“发小”。
今天的发起人任君,当着一家大型国企的党委书记,叹息说,每到岁末,就会恍然惊觉:又一年过了?恁的快啊?我可都做了什么?——他一直有作家梦,舞文弄墨的,却没发表过一个字。他最羡慕的人是我,“怎么随手敲几个字,就能在报纸杂志上看见了?”前些时鲁迅文学奖出了个“羊羔体”,大家谈论时一笑了之,他却很认真地读了车延高的许多诗,自信道:我能写得比他好!我动员他把写的东西拿出来看看,他连连摆手说“火候未到,火候未到”,怎么也不肯拿出来。
我最羡慕的人,却是在座那位当全职主妇的女生。老公是钢琴家,女儿在上海音乐学院钢琴系读书,她却喜欢跳舞——不是在舞厅里跳,而是自己编舞,在万众瞩目的领舞台上跳。她极有天赋,从小视依莎多拉·邓肯为偶像,曾经漂到深圳工作,每天傍晚,就去广场上领舞。那里没人认识她,英雄不问来路,都尊称她老师,知道她会跳“最 high”的舞。现在她回家了,却提不起劲头来跳舞 ——苏州人不喜欢万众欢腾的现代舞广场舞,觉得是“粗胚”的消遣。于是她寂寞,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了。而我想,我若能像她那般自由自在就好了,每天看看书翻翻碟发发呆,剩下的时间,用来开一家咖啡店?或者办一间网球学校?
那个做着重要岗位主任的周君,和做着一家地方银行老总的王君,则从回忆当年暑假两人结伴去远郊的一座山探险开始喝酒——他们在山里迷了路,最后是山里驻扎的解放军把他们护送回家,爬山时周为了帮王找不慎丢失的眼镜,还摔断了一条腿,在床上足足躺了几个月——这时,两人互拍着肩膀,都喝进了状态,说,等我们退了休,一定结伴周游世界,一定一定!
酒桌上的气氛热烈起来,一个再小不过的题目,大家都会不由分说端起酒来一饮而尽,渐渐地,醉意就像迷雾氤氲泛起,觉得自己像一颗小小的果核,愈夜愈沉醉的气氛则是芬芳厚实的果肉,非常舒服地裹袭了全身——朦胧中还听到谁在鼓动那个爱跳舞的女生,办一个舞蹈工作室!我来负责你开办时的资金贷款!旁边马上有人响应:对啊,你自己有房子,租房都不用,重新装修一下就可以了!
又是岁暮,一年又过了。“过”这个词,很有意思的,飘忽,匀速,不留痕迹。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过”了,过得怎样,不知道。谁知道呢?
我们在生活中,都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可是我们在梦里,也许都是“独行万里只为允朋友一诺”的男人,或者是“拼将一生休,尽君一日欢”的女子
——真的,你这样想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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