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赵丰
赵丰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0
  • 博客访问:8,271
  • 关注人气:642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赵丰散文《去北方看山》载《北方作家》2022年6期

(2022-12-11 21:11:24)

出行,我的原则是南方看水,北方看山。南方的山小巧玲珑,山水相融,有灵性,但少了悬崖峭壁,无雄奇之势,难以震撼心灵。所以身子一到北方的领地,我就急着寻山。城市大同小异,山就不同,各有风骚。

要论奇险,北方之山要数五岳之一华山。“自古华山一条路”,天梯、鹞子翻身、长空栈道,我一一亲身领教,那种惊心动魄,文字难以诉之。我这一生就住在秦岭脚下,有远方的朋友来,年龄稍长,我便不建议登华山。当然,这是许多年前了,现在上山有了索道,无需苦了身子,妇孺皆宜。华山虽为道家之山,却将道、儒、墨诸家集大成于一身,千万庶民百姓前来祈福膜拜。金庸在《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中,塑造了一个武林盛事:华山论剑。我总是觉得,这仿佛不太吻合道家远离世俗世界的本质。

华山之外,太行山壶关大峡谷也属险要之地。它绵亘在三百多米高的悬崖上,古时为晋地的一条通商古道要津,也是军事要隘。尽管早已废弃,但盘挂在崖间的九折十八弯的遗迹,以及几处供行者停歇的平台依然可见,尚能落足的石阶也能数出一千多个。古人对十八盘之险的描述,摘录元诗人徐贲几句为证微径才百尺,下转十八盘。寸步每千虑,举动如蹒跚。心胆掉如碎,毛发亦为寒。徐贲描写的是初期的盘道,清康熙年间经过重修,才成为千阶十八弯。也就是说,重修之前的十八盘比现在看到的险要多了。

亲近一处心仪的景物,是登山者的动力源泉。在壶关大峡谷气喘吁吁地穿行,刚刚踏进一道的入口,忽有人呼:“那就是五指峰!”随着他手臂的指向,我望见了它状若五指、卓尔而立的模样,白云在它的手指间缭绕温馨如梦,于是腿不酸,腰不疼,向它攀援。其间悬崖刀削斧劈,山石千奇百态。站在五指峰,俯视远景,宛若怀抱着一个沉睡着的婴儿。他的笑容,他的哭泣,演绎着生命的过程。幸福的五指峰远离了人间纷扰,独坐于壶关大峡谷的怀抱,四面青山,幽林拥抱,一条清溪从它的头顶蜿蜒跃下。关于五指峰,古人留下了这样的诗句五朵危崖五指开,亭亭玉立绝尘埃,惊涛忽涨清泉水,是否翻云覆雨来。 壶关大峡谷好看的景很多,我唯记住了五指峰。给一座山起名很重要,感觉形象比抽象好。五根人的指头,这无需费脑,不神秘反倒亲切。 

医巫闾山,属长白山山脉,古称于微闾、无虑山,现在简称闾山。一直不解山名之由来,以为山上多仙药。查《汉典》方知“医巫闾”含义为血红色的母鹿,即红鹿山,其命名符合东夷、肃慎人崇拜的鹿文化。说简单些,“医巫闾”是地方语,为东胡语“伊克奥利”的汉字记音。北方之山大多历史悠久,闾山也是,相传时把全国分为十二州,每州各封一座山作为一州之镇,闾山被封为北方幽州的镇山,到了朝,封闾山为五岳五镇之一之后便成为"北镇"的"五大镇山",声名鹊起元、明、清帝王登基时,都照例到山下北镇庙遥祭此山,一跃而为东北名山之首。其实,更早到闾山祭祀的皇帝是隋文帝开皇十四年时下诏书修建医巫闾山神祠北镇庙,隋炀帝东征高句丽期间亲自到北镇庙祭祀医巫闾山神。唐时李渊李世民征伐高句丽期间,都曾到北镇庙祭祀。

一座山,有了皇帝的牵肠挂肚,那就出名很快。

《论语》有句“仁者乐山”。所言仁者,为仁德、仁厚之人,后隐喻帝王。山之高大要牢靠、宁静深邃,应当是帝王之胸襟。打下来的江山自然稳固,需像山一样坚守。

《韩诗外传》是汉代韩婴所作的一部传记,内容为三百六十条轶事、道德说教、伦理规范以及忠告等不同内容的杂编。书中有这样的对话:

问者曰:“夫仁者,何以乐於山也?”

曰:“夫山者,万民之所瞻仰也,草木生焉,万物植焉,飞鸟集焉,走兽休焉,四方益取与焉。出云道风,嵷乎天地之间。天地以成,国家以宁。此仁者所以乐於山也。”

北方之山,皇帝青睐者多矣。人所皆知者泰山,夏商周三代有七十二位君主登致词祭天此后前去朝拜封禅的皇帝可以列出一长串:秦始皇、汉武帝、汉光武帝、唐高宗、唐玄宗、宋真宗……其中汉武帝自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起,十次率群臣来泰山,六次封禅。初见泰山,他便挥臂大呼曰:高矣,极矣,大矣,特矣,壮矣,赫矣,骇矣,惑矣

泰山,究竟有着怎样的神秘现象,令天下至尊的皇帝为之称臣?这不能不想到中国古代神话传说。据说盘古死后,头部化为泰山。传统文化的认知里,东方为万物交替、初春发生之地,故泰山有五岳之长”“五岳独尊的称誉。自古以来,国人就崇拜泰山,有泰山安,四海皆安的说法。秦汉之后,泰山逐渐为帝王仰望,成为政权的象征。明清时期,祭天的场所虽然搬到了京都天子的脚下,但是皇帝以及百姓依然前来泰山登岱朝山,祈求国泰民安。

十年前一个春夏之交的日子,我在泰山的天街徘徊踱步。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座山的一处平地,就这样简单。但一阵风吹后,我还是哆嗦了一下身子。这是天风,不同于我生命历程里的任何一种风。此刻,我不能不面对一座山起了神圣之心。我不是“高山仰止”中的那个品德高尚的人,只是一个庸人。面对一座神圣之山,我无法改变自己的渺小。

鲁地还有蒙山历史上属于东夷文明,亦是帝王之山,西周时期颛臾王主祭蒙山以来,两千余年一直为帝王将相文人骚客瞩目唐玄宗曾率群臣登临蒙山,康熙皇帝冬游蒙山时,欣然挥毫:“马蹄踏碎琼瑶路,隔断蒙山顶上峰”。还有乾隆皇帝,于南巡途中专程来到蒙山,按捺不住胸中激情,写下“山灵盖不违尧命,示我诗情在玉峰”的诗句。虽有皇帝垂青,但在我的意念中蒙山更倾向于文人之山,春秋战国时儒、道、纵横家代表人物孔子庄周老莱子鬼谷子都赴蒙山寻觅思想之源孟子曾曰:“孔子登东山(蒙山)而小鲁,登太山(泰山)而小天下。”鬼谷子在此修炼授徒,弟子过百,汉时孙膑庞涓苏秦张仪蔡邕等曾隐居此山。唐时李白杜甫二十多天的携手同游蒙山经历留下“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的千古诗句。苏轼这位旷世才子,游蒙山后惊呼:“不惊渤海桑田变,来看云蒙漏泽春。

2009年6月,我去山东平邑参加“蒙山丽夏”笔会,目睹了蒙山集险、奥、幽、旷、奇、雄、秀于一体的景象。它的植被,比不上我常常身临其境的秦岭,但它的开阔,它的坚硬,那种男子汉般的粗狂,却让我感受到另一种豪杰。上下山,笔会的主办方准备了旅游大巴,我没有乘坐。一座山,如果不用脚步丈量它,就不会用登山的感觉。

一个好的山名,也会引人前去探秘。辽宁丹东有凤城,凤城有山,曰凤凰。我来丹东,是奔凤凰山而来。据说它的得名源于一个传说,唐贞观年间太宗李世民游览此山,有凤凰飞来拜祖,太宗大悦,遂赐名凤凰山。凤凰驾云而至,似烟若云,如彩虹出世,像嫦娥翩舞。而我觉得单凭传说不足令人信服。登至山顶,片片云朵、团团云雾引领来自天上的仙气,以狂飙海啸之势接受天神的洗礼。与烟云时时插肩而过,伸臂,体验揽云之荡气回肠,只觉天地之间,万物万象皆在心胸之间。山顶的云不断变换形状,刚才还是一团蘑菇,眨眼成了一匹马。举起矿泉水瓶喝了口,云又成了一只飞鸟。俯视山谷的形状,宛若凤凰展翅。独坐溪水旁,满目飞瀑,银珠垂落,泉涌喷雾。潜意识里,两个悬崖若凤凰的翅,那涧水飞涛之声,便是凤凰心声。

我在想,凤凰之山名是否由此而来?人对物象的感知多有不同,也许别人会有山名由来的其他说辞。

以名引人的还有黛眉山,洛阳的一座山。一个女性的名字,与山的品性大相径庭,令我对黛眉山产生了浓厚兴趣。黛眉,汉语里对它的解释为:黛为青黑色的颜料,古代女子用来画眉。黛画之眉,特指女子之眉。一座山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酷似绝世的美人,也许这就是黛眉山名字的缘由。我去那儿是秋天,阳光仿佛在这儿弥散了许久,散发出古旧的禅味。山还是山的样子,对峙的巨峰插入云霄,赤壁丹崖,山路蜿蜒向天。直到看过了洗心潭、清心潭、静心潭,这才对山名有了点感觉。黛眉三潭,都与“心”有关。天光云彩,在潭水中徘徊荡漾着倒影。潭边之风如诗的翅膀,自然清爽,在水面滑过道道涟漪,隐约有声。忽然想起长沙作曲家、指挥家谭盾的音乐,他就是将那些水的声音穿起来,演绎出各种丰富多彩的声音,引领人们经历着奇妙的精神旅程。还有两块竖立的石柱站在半山腰,名曰天使之吻,温情脉脉的想象。左为丈夫,右为妻子,做着亲吻状。黛眉这座山,如眼前这两个柱石一般,掩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这对组合巨石又名汤黛之恋。这就引出了故事。一个名叫黛眉的女子来此山修行,商汤来此寻找,演绎了一场汤黛之恋。

在黛眉山,我拥有大把的时间,就不吝腿脚登至高山草甸。这是中原地区少见的拥有百万平方米面积的草甸,风吹草低,蒲絮纷飞,金菊摇曳,百鸟争鸣,牛羊悠闲,俨然塞外风光。一棵孤柳,在风声中摇曳。背依那棵柳,我让同行的朋友拍下一幅照,将自己融身为草甸的主人。正是秋天,苍茫的芦苇丛里,灰白的芦花四处飘荡,翩然若雪。视野里的芦苇,如满头华发的老人,脱去轻飘,归于凝重,静谧中显露庄严和安详。我想,芦苇如果有眼睛,注定是阳光般的睿智,那是超越了一切悲喜苦痛的旷达。轻轻地,我握住了风中的一片芦花,想到了法国哲人帕斯卡尔,这片片芦花是从他的白发里飘出的吗?他这样说:“人显然是为了思想而生的”。他是一个哲人,思想中没有规范的体系和严谨的学说,他《思想录》中的句子,散漫,随意,宛若高山草甸片片自由、飘逸的芦花。

从月老峰一直往前,抵达黛眉山最高峰梳妆台。我恍然,黛眉这个美女,就是在此梳妆打扮,完成了她的惊艳出世。在梳妆台上,我看见了一只伫立于悬崖峭壁上的鹰。我敬仰鹰,它总是在高处飞翔、伫立,领悟至高的境界。风击打崖壁,激起时光的回音。风,远古而来的风,流浪的风,穿越岁月的梦想,在崖壁间流转,闲散,悠远。我又想,这只鹰是在倾听一个石头女人的心声吗?如此安静,让心灵驰骋。

在山里访禅,这是我的嗜好。一直以为,古老的物体能够存在亿万年,必然有着它生存的秘诀,足以滋养生命短暂的人类,修养成禅心之人。

在黛眉山倾听禅声,是一种精神的愉悦。

洛阳不错,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不过我不喜欢在城里多待,只是转了一个角落就又进了山。我有恋古情结,听说老子曾在栾川的老君山归隐修炼,便动了心。驾车走洛栾高速一百多公里便到山下,停车上山。行走在原始的山道上,赏阅十里画屏峰林,看着古道残留的脚印以及两旁奇趣的石头,听着随风摇曳的草木,飞鸟虫子的鸣啼,甚至还有山民木质的车轱辘声,想着脚下的山道雕刻着多少代人的脚印啊,那是布满老茧的脚板,是牲畜的喘息之声,像是遗失在遥远年代的古禅之音。古道旁草丛里的虫子低吟浅唱,行走间我的心会短暂迷离,脚步迟缓,宛若徐志摩在《天目山游记》中的表述:“闻佛柔软音,深远甚微妙。”龙窝栈道之上的龙吟阁有群瀑飞泄,静心潭边,聆听隔世的暗香和乐府新声波动在潭水中。我躺在水潭边,蜷缩成一只虾的形状。倘若,能真的静心修炼成水中的一只虾,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秋天的老君山宁静如斯,满山的红叶似燃烧的火焰。流水的冷色调与秋叶的暖色调,冷暧相叠。漫步在山体间,仿佛脚踏浮云,身披雾纱,恍然间仿佛步入仙境。老君山红叶,是一座山秋日最美的物象。举起一片枫叶,扇形的枫叶,正反两面都是金黄色,边缘分布着七八个轮桷,叶脉坚硬,质地精致。枫叶背面还有几圈回旋的花纹,花纹中间点缀着或大或小的圆点,圆点的色泽有深有浅,隐约透出一些高山流水的痕印。这些图案,像极了一幅山水素描。杨万里在《红叶》诗中写道:“小枫一夜偷天酒,却情孤松掩醉客。”在他眼里,枫叶竟是偷喝了“天酒”而被染红的。

此时此刻,物我两忘。

老君山红叶,宛若昔日的恋人。

云海,是老君山的奇观。云遮百壑,雾锁千峰,仿佛一首诗的意境。眺望白云,忽然想起老子,当年在此修炼时会不会摘一片云揽于胸中。他是顿悟了自然奥妙之人,身心里荡漾的,必是大自然之境界。如此想着,我在山道上坐下,双臂环胸,模仿老子的样子感悟白云。能被老君山的白云感动,人的精神境界自会清净优雅。

听说,老君山的云海日出宛若人间仙境,可惜我不能在此留宿,且留遗憾。

去新疆必看天山。天山位于欧亚大陆腹地,东西横跨中国,但严格说来还是属于北方之山。我的理念里,凡寒冷之山便是北方。但凡描写天山的佳句,大多与雪有关。李白便有诗句:“天山五月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岑参也说:“天山雪云常不开,千峰万岭雪崔嵬。北风夜卷赤亭口,一夜天山雪更厚”。寒冷,成为李白和岑参心目中的“天山”。

从乌鲁木齐往天池,一百多公里的奔驰,沿途是典型的边塞荒漠之境,荒凉的戈壁,几乎寸草不生的光秃秃的山脉。我来天山,是想聆听遗落在古丝绸之路的驼铃之音。西汉时细君公主、解忧公主下嫁乌孙王跨过天山,玄奘西天取经也是必经之途,再加上往来商贾的物资运送,古时驼铃之声响彻。这是天山怎样的风景?不过,如此的景象只可意想,真的上了天山,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还是看天池吧。天山是天上的山,天池是天上的瑶池。湖光山色,天光云影,旖旎柔婉,波光潋滟,一种“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雍容气度。天池何以魅力无穷?一万个游客,就有一万种天池的魅力。谁能跳出三界之外,用鸟瞰的目光穿透这方山水的魅影直抵魂魄?地质的形成史,生物的进化史,文化的发展史,浓缩于一方水

我没有选择乘坐游船或者快艇。天池魅力,是无法通过“坐”的形式感悟的,于是绕着它的周边行走。在每一个山弯水岔,我都留下影像,把灵魂交付交付于它

我不大喜欢画面上的山水。风景是无法复制的,画上的山水,终究不是鲜活的,无法呈现真正灵动的山水。任何艺术品,都无法复活自然的风景。比利时画家马格里特有幅画作《人类的环境》,窗前有一个画架,如果不看玻璃上的竖条和夹子会认为这是窗外的风景,其实它是用画面表现窗外的风景。它所表述的是,油画里,窗外的风景试图准确地复述真正的风景,但由于画中的风景被固定在静止中,就无法复活真正的风景。在马格里特看来,世界上没有眼睛看得见的“真实”,因此绘画的“真实”只是图解了人眼睛的幻觉而已。他用超现实主义的思维方式解读了风景的含义,即风景是复制不出来的,眼睛以及绘画所产生的风景是虚幻的。的确这样,城市的楼房越盖越高,我们的眼睛却离自然越来越远;房间里的设备越来越精,我们的心却越来越空泛。即使房间里挂一幅山水画,也是虚幻的投影。人们走进城市,远离了山水,哪里寻得曾经的那种饱和的原动力,哪里还有最初的身心松弛与怡然?外面的山水草木很精彩,不要总用一堵堵高墙重壁把它们挡在屋外。基于这样的信念,我的人生之途,总是奔走在寻觅自然山水的路上。一到周末,我就急不可待地和朋友走进近在咫尺的秦岭。秦岭是中国南北的分水岭,是风景的大世界。到了秦岭梁,就和朋友拍摄风景。那儿竖立着一块界碑:秦岭。手摸摸这边,有点凉;摸摸那边,有点热。于是,那个简简单单的石块做的界碑也就成了风景。

五十岁那年,我登上了秦岭太白山。在地球上,太白山只是一个小点,但它却将地球上数千公里范围内才有的动物带、植物带、气候带均匀分布在海拔六百二十米到三千五百多米的范围内,由下至上分布着暖温带、温带、寒温带、亚寒带、寒带,对应的是松栎林带、红桦林带、冷杉林带、落叶松林带、高山草甸五个景观林带,界线清晰,色调分明。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让享有“中国天然动物园”和“亚洲天然植物园”之称。

太白山的最高处,是拔仙台,海拔三千七百六十七米。这个高度,相比喜马拉雅山来,那算是“小巫”了。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看过电视连续剧《封神榜》,才晓得姜子牙是在太白山拔仙台封神的。姜子牙所封的太白神,则是耻食周粟、躲入首阳山采药为食的伯夷、叔齐,还有周武王灭商之后派人上山劝伯夷、叔齐归顺西周的周贲。太白山太白庙的正殿为太白殿,供奉的就是伯夷、叔齐、周贲。听闻中国超过半数的神仙是从太白山走出时,敬仰这个词,就镌刻在了我心灵的丰碑上。

进入太白之界,我尽情领略它的草木之奇异,流水之柔嫩,云雾之诡异,鸟啼之灵动。炎热的夏天,它依然积雪之沁凉,气温也在零度以下。我穿着厚衣,畏缩着脖子。我看见林子里不惧寒冷、飞来窜去的鸟儿,将翅膀完全伸展开来,绕着树木和岩石旋转出美丽的弧线。

大自然之美,或是依附于顺意天意的那种柔顺,或是超越自然的那种空灵。太白山属于后者。它的山石草木,溪水鸟鸣,全是有生命的个体。草尖上的黄花和花瓣上的露珠,都是与众不同。其复杂而丰富的生物类群、南北生物气候的过渡性质决定了它的奇峰林立、奇花异草、怪石嶙峋,以及诡异的天象景观,为一座山书写着“神奇”二字。

这是一个美丽的清晨,我的身体像是一个感官,把喜悦吸纳入每个毛孔。我在林木穿来穿去,与空气、阳光、流水融为一体。古木幽涧细微有声,仿佛在独奏一种乐曲,不是沉默人,听不到那种声音,也听不见群鸟清唱。在一片背景为原始森林碧绿的水面上,我与鸟中君子黑鹳相遇了。第一眼看见它,我就知道它是一种不同寻常的鸟。晨雾的河面上,一群黑鹳或悠然漫步于河中,或亭立于青石上,映幻出多种色彩。就体型和色彩而言,黑鹳是秦岭最美丽的鸟。它仪表堂堂高雅伟岸,黑相间的身体,红色的嘴和腿,漆黑油亮的羽毛在阳光下尤如侠客的风衣,朱红而直立的长腿,长长伸直的脖颈,高昂的脑袋,粗健的长嘴,仿佛是一展临敌亮剑的雄姿起飞时,它们先在地面奔跑一段距离,缓慢有力扇动两翅,在浓密的树枝间飞翔前进,飞翔时头颈向前伸直,两脚并拢,远远伸出于尾后。在空中的高处,它们头颈前伸,双腿后掠,飞姿似鹤。黑鹳不善鸣叫,我观察它们接近半个小时了,它们依然悄然无声。然而,就在我失望地离开时,空中却发出了嗒嗒嗒——嗒嗒嗒”的鸟啼声,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山中,却清晰悦耳。那种鸟声,像是影视剧中发电报的声音。电报具有隐秘性,通过一种鸟的叫声游走于太白这座神秘的山中,令一座山更添神秘意境。

太白之美书写在山水之间,体现在人文之上,融入神秘之中。而黑鹳,无疑是这神秘之书的书写者。它们用嗒嗒嗒”之声,抒写着一座山的神奇。

因了黑鹳,我先后五次进入太白山,目的很明确,就是一睹由它们营造出来的那片仙宫瑶池般的仙境,聆听它神秘的鸟语。每次出发之前,先要在家里净身沐浴,胸怀一颗虔诚之心。但太白之大,以至于后来的几次再也找不到那片碧绿的水了,再也见不到神秘的黑鹳踪影了。我的人生有无数的遗憾,而这个遗憾,却是刻骨铭心的。

多年来,我一直在北方的大山里安顿自己的灵魂。一个人,若将身心沉浸其中,所获取的,当是澄明的境界。

太多的北方之山,此生我是无法走完了,然只要体力允许,我就不会放弃攀登之念头,哪怕只是山下看看,将山气揽于胸,把心灵托付于它,便也足矣。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