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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肉馄饨》:成长的故事

(2025-11-28 20:44:21)
《菜肉馄饨》:成长的故事

终于等到片子排在稍微近一些的影院里,马上买票。之前一直都是地铁终点站附近的影院放,一看就没想让人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网上说这是部很有地域性的片子,言下之意就是用上海话演阻绝了其它城市人的观影。怎么以前说粤语的港片,就没见阻绝内地观众的观看呢,都消减了脑袋找各种渠道看。切。

非常喜欢这部片子。首先是场景很干净整洁,虽然选用的里弄是老的,室外的楼梯、墙面、扶手、地面到室内的家具、陈设、器具、衣着都不是新的,但不显邋遢与破败,只有经过岁月、被认真使用过、认真保养过的舒服与妥帖 - 看起来顺眼、用起来顺手、摸起来适意。

二是音乐做得特别好,每一段配乐、选择的主乐器、使用的旋律都特别贴合故事的发展阶段,是那个场景下人物当时情绪的直观表征。甚至还有种身旁摆了只老式唱机、播放只为你选择的音乐的私密与微微的奢侈。

三是演员都演得很好。潘虹更是终于不用再演刻薄老女人了,她那么会演的一个演员,老被困在不招人喜欢的角色里真让人憋气;我觉得这是继《股疯》后这么多年她终于又演到的一个“好”角色。野芒也很好,而且还演出了角色的多元,后面再说。王琳虽然演了个类似《爱情神话》Gloria那种微微神经质又夸张的女性,但她那能沉下去的声线让这个形象一点不招人烦,有啥都能被容忍。尖细的女声确实在我这里不太讨巧。茅老师不演戏剧的角色还真是第一次见,好温婉自然又不失小小心思。她让“嗲是嗲得了”具象化了,而且还是好的那种具象。真好。

不少人说,这部片子题材老旧,没意思,甚至叫它烂片,我却不认同。在我看来这部片子最棒的,是让我有如下两个感受。

首先,我认为它是部关于成长的故事。都写“老人家”的事了,怎么还是关于成长的故事呢?我也突然发现的。男主一直沉湎于丧妻之痛,总是神思恍惚以为妻子还和自己一起生活。别看他一把年龄,内心其实还是个孩子,特别是面对强势的妻。不管他是人性的天性 - 有得依赖就依赖、没有依赖再自己来 -  使然,还是妻太强太愿意什么都考虑好安顿好,反正妻子在世的时候他是处处“依赖”她的,这种依赖既是信任,也是习惯。但妻子一旦离世,那个一直替他考虑周全、处处打点的人就没了。与其说是思念,不如说是失重,因为那个一直“支撑”他的人消失了。他不知道要和谁商量,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最好最恰当,更不知道和谁一起打发晨光。这些原本不用考虑“就在那里”的东西,突然随着妻的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失去,人才会开始注意到它们曾经的存在,才让它们突然变得无与伦比的重要。让我明确意识到“男主内心还是个孩子”这一点的,是他那次喝多了回家趴在床上和妻闲聊的场景:他就像是个出去玩开心的孩子,回来和母亲闲话今天的趣事。妻子在扮演的,正是母亲的角色,那种随意中包含的天然的眷恋,以及他的体态让我一下子有了这种感觉。

回想妻确诊后那句看似开得开的伤心话,真让人难受:她为他和这个家一直冲在前面,尽心竭力,但却没有受到上天的眷顾,反而要先把她弄走。那个境况下,谁心里能不委屈和难过呢。可再看看男主,虽然他自认为 - 所有人也认为 - 他和妻的感情好,但在妻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居然没有任何有效的安慰 - 既没有语言的,也没有肢体的。陪着一起无语有什么用!? 快死的,也不是他。其实这时候,他就已经表现出孩子样了,根本不是个成年人的状态。与其怪他不知道如何安慰人,还不如叹口气:他何时能像个成熟人那样为妻子支撑起哪怕一点点天地,即使生命就要走到尽头。

而他遇到的三个新朋友其实有点像在分拆妻子以前的“功能”:陪伴、打发时间、彼此出主意、有商有量、比较容易拽在身边、不容易像孩子们那样因为有自己的事而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同时又因为毕竟是成年人,也不会有对朋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权威感和随之带来的万一失效后ego受损的愠怒。他不会过度要求朋友,但他会不自觉过度要求孩子。那个边界足够清楚,又足够保持热络。其实在这个过程里,男主在朋友们“无意识”的帮助下开始像一个成熟的人迈进,或者说重拾“成人感”。

既然出现真空,就会有东西填进来。而新结交的朋友们就是。记不清哪个环节是明显拐点了,只是看到结尾他像个大人一样约着朋友看展聚会,觉得也许整个过程促成了他的成长。谁说只有孩子和年轻人才涉及成长的事,终于有点懂了,人终其一生都可以成长,甚至在年岁渐大的时候也可以。这个角度讲,妻子的离世也许是帮助他成长的契机。当然,在生死面前,谁愿意先做这个契机。

另一点是关于亲子关系的,其实也是一重成长。很多视频都是面对老人时教老人骂儿女不孝,面对孩子时教子女“讨伐”原生家庭“原罪”。但这种东西看下来只会让人有更多无力感,像是个永远也跳不出的怪圈。但这部片子却给人一点新视角。从某种意义上讲,父母与子女的“对峙”其实是双方都否认各自的地位已发生互换的客观事实。老的,不服老;小的,还以为自己小、弱势。如果各自都能认清客观事实,基于自己的“实力地位”做选择,可能无论再做什么都会心安理得,不委屈不憋气,无需抗争。当然,作为正当年或至少“实力地位”已然强于父母的孩子,应该更多承担起成年人的义务,这也是必须的成熟,除非你还要一个大个子继续坐在地上像孩子一样大声哭闹。因为这时候孩子已然是《蛤蟆先生看心理医生》中那个可以形成威慑力的影子巨人,而孩子们小时候,父母充当着这个角色。父母做的是不是好,不该是孩子做得好不好最重要的考量因素(除了真得一点都不爱孩子的父母)。不是唯命是从,而是勇于承担起成年人要有的担当。

总之,我觉得能激发我想到这些新东西的片子是有新意的,是好看的。我甚至还想马上去二刷,因为我觉得它很丰富,还有有趣的东西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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