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纤 ----画说当年
我们苏州人称“拉”这个动作,叫做“扳”(吴语读BAI),驾船出航,要干的一种活就叫做“扳纤”。还有一词,叫做“背纤”,那是从动作形象上来说的。
前些年唱红了一支歌,叫做【纤夫的爱】,色迷迷的浪言谑调,不知拉的什么纤,恶搞调笑而已。苏州人叫做“肉麻当有趣”。
我在农村插队八年,什么农活都做过,最使人感到卑微和屈辱的活就是背纤。
那时的航船都靠橹摇纤拉,不管轻载重载,全凭人力使它前进。
江河上前淼淼、后茫茫,三个人在船上操作,所遭逢风险辛劳,全由天定。
顺风顺水、静风顺水或静风平水,则可摇橹前行;顺风平水则扯篷扬帆;逆风逆水或静风逆水,只能是上岸背纤,这是一点也没有商量的,要想将船向前行进,还有什么别的好法子呢?
这船上摇橹,一人主橹、一人扎绑(辅助摇橹),一推一扳的,再将步子走动起来,虽然辛苦,却也不乏潇洒。
扯篷扬帆则更是雄壮英伟,有如在草原上驰马一般,所谓风樯阵马,世之大勇。
唯有在逆风呼啸中、在浪拍船头时上岸,黯然神伤,将纤扁担搁在肩背上,开步便把头几乎埋至脚尖,绷紧纤绳、挺足脚掌,一步又一步,实际上只有半步又半步,将浑身之力量由纤绳传递到河中的船体,艰难前移。
当你进一寸,船进一寸;你进一尺,船进一尺时,心中暗暗叫一声苦,细思量一个惨字,想到了做牛做马的含义。
有时候,船刚一航动,即上岸做了牛马,一整天背到天黑。
霞染天际,人在途中。劳累而又伤感,有一种天涯沦落的凄楚。
不是船上人不换你,是因为纤路迢迢,没有尽头,逢河有桥,遇村辟道。一直没有断纤的地方。纤路没有断绝,你怎么开得了口,怎么好向在逆流中艰难行进的船上大喊,要船靠岸,为的是调换个人上岸来拉纤,----基本是没有这种规矩的。
只有当纤路断了的时候,船不得不靠岸,让拉纤人上船、欲渡过断纤口时,船上的人或不好意思地说,“换换吧”,这才暂时不做牛马,息一口气,稍像个人样、在船尾掌舵,或者在船首照应一切。
在船首的那个人也不是没有事做,须时时观察航情,一根竹篙是惯用器具。还有一个重要事情是,当船临近将通过的桥梁时,与拉纤人配合,把纤绳一头所系的楣头竹(实际是一根硬树棍)拔起,传递给桥上的拉纤人,拉纤人迅即在桥上转身在桥那边沿口把楣头竹放下至船首人手中,然后下桥放出此前收拢的绳索向前方的纤路狂奔而去,放尽纤绳,直至绷紧,继续将头埋到脚尖。
有时候,也有非常手段,解决拉纤过桥的问题,但前提条件是那桥面须狭小、且桥有一定高度,又没有栏干。这时,拉纤人站在当桥,像个丑角登场,将纤绳收拢至差不多长度,一手握绳圈,一手将纤扁担挥动旋转起来,旋转至激烈时,并必须在一个非常正确的角度,将绳突然放开,那纤扁担便会随惯性在桥下穿越桥梁,并继续在惯性作用下一转回到桥上面,这时须眼快脚快,用一只脚立即将纤扁担踩住。这样纤绳实际已经穿越了桥洞,不再需要船临近桥时拔移楣头竹。
成功后即刻再向桥下纤路狂奔而去,继续将头埋到脚尖。
我的成功概率大概有十分之六。如若不成功,则须迅速收起纤绳再试,这样机会不过二次,第二次再不成则可以休矣,因为这时船已经渐渐漂近桥梁,再施展这种技艺已完全丧失意义。
我这样描述自以为很详尽,但未弄过船的人士一定会非常纳闷,那究竟是个什么名堂,难免云里雾里。
再拿起笔来,涂画几笔,或稍能感知这种背纤过桥技艺的模样。没有成就感,只有卑微和屈辱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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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图:当桥挥纤扁担过桥。
当纤扁担在桥下穿越、回转再上桥面时,用右脚迅速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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