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叶 艳

世界上的爱大都是以聚合为目的，只除了一种爱是以分离为目的——父母的爱。然而，很多父母出于自己的情感，将孩子牢牢地控制在手中。

孩子幼儿期由于生存的需要，依赖父母的照顾，然而，五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想要脱离父母的保护，开始对外界感兴趣，想要向外去探索、拓展他的活动范围。但这个时候，孩子没有足够的经验，他依然需要父母的保护，所以，他会尝试着向外走，去看一看，然后又会立刻跑回来，看一看妈妈是否还在，然后再去向外。如果这个时候，父母是抱着支持、赞许的态度，让他知道，无论他出去多久，爸妈会一直都在，不会离开，他是安全的。这样反复，等到他确定他可以放心地向外，不用担心妈妈会不见时，他就有足够的勇气独立。反之，如果父母出于自己的依恋需要，禁止孩子远离自己，没有足够力量的孩子会开始觉得，外面是恐怖的，是不安全的，为了讨得父母的喜欢，他就会妥协，放弃内心对世界的好奇，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心理学讲，“抓住孩子的父母：1，害怕失去自己的作用：如果我不是母亲或父亲，我就不再有价值。2，害怕孤独。3，害怕失去爱”。

影片《黑天鹅》讲述了一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如何突破妈妈的禁锢，发展出她内在自由的自己。影片用了大量的象征手法和细节体现。28岁的尼娜，粉色的卧室，一堆的布娃娃，遇到事情立即跟妈妈联系，甚至换衣服也会由妈妈在一旁帮忙。这是一种妈妈和女儿完全共生、依恋、缠结的状态。

影片没有介绍尼娜的父亲，似乎这是一个从一下来就父亲缺失的孩子，妈妈放弃了自己热爱的舞蹈事业，一心照顾女儿，一个没有丈夫，没有事业的女人，她唯一能抓住的就是女儿，女儿的依恋会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价值感，觉得自己是重要的。影片中，妈妈说，“一开始每天送你去跳舞，不然你是不是早放弃了”。妈妈用类似这样的话语暗示女儿，你能做到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我，没有我，你根本不行，目的是引诱女儿的依恋心理。当尼娜稍稍说有点吃不了那么多的蛋糕时，刚刚还“宝贝、甜心”叫着的妈妈变了脸，做出疯狂、骇人的举动：拿起蛋糕，举起来就要往垃圾桶里扔。尼娜妥协了，说，“妈妈，不要，我想吃蛋糕”，然后微笑着努力吃下去。妈妈立刻又恢复了微笑。这样疯狂、偏执、情绪化的母亲，让与其生活二十多年的女儿，很难突破，活出她自己。28岁的尼娜，还只是一个女孩、女儿，单纯、善良、怯懦——任何人的女儿。但是反抗力量随着生命的丰富不断积聚着。

影片《岁月惊涛》，也同样讲述了一位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在汤姆年少的时候，有天他被妈妈叫到床边，妈妈温柔地贴近耳边告诉他：“三个孩子中，你是我最疼爱的，我爱你远超过他们，我最爱你，你也爱我么？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你能保密吗？说你爱我。”让他没想到的是，妈妈和他之间这个秘密，妈妈对每一个孩子都说过，并要求他们发誓保密。看似被父亲暴力、美丽柔弱、总是哭泣的母亲似乎很可怜，然而她却是这个家庭中最强大的，她控制着一切，她激怒父亲，她用爱、用誓言、用两个人间的小秘密温柔地控制着她的三个孩子。而童年时的一次性创伤事件，三个越狱犯人在父亲外出捕鱼时闯进他们家，强暴了母亲、汤姆和妹妹莎瓦娜。这个看似悲惨的创伤事件，却成为母亲更好地控制三个孩子的手段，她再次要求忠诚、保密，用这种方式也更加成功地攻击父亲，把父亲排斥为家庭局外人，最后导致父母婚姻的解体。

20年后的汤姆已经结婚生子，然而他却依然保持着他和妈妈之间的小秘密，保持着对母亲的忠诚——做母亲的好儿子。在女人面前，他只是一个儿子。这是一种变相的被阉割。这种与母亲的过度缠结，使得他无法行使做一位丈夫、做一位父亲的职责。他没有办法和妻子发生亲密关系，他说“抱歉，我没有感觉”。他和孩子们在一起，像一个大孩子。

电影《黑天鹅》中，黑天鹅即是指尼娜内在无法压抑的自我力量，它已经强大到开始要从白天鹅体内破茧而出。当黑羽毛生出来时，她会去拔掉她，剪去长长的指甲。指甲，往往是用来保护、攻击的武器，电影用这种意像来象征尼娜还在无意识地去压抑内在的自己，去做顺从、听话的白天鹅——妈妈的好女儿。尼娜惊慌失措，她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尼娜开始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她没有告诉妈妈，将使劲推门要进来的妈妈挡在门外。

成年后的汤姆和母亲的关系，一见面就会争吵，他充满愤怒地直呼母亲的名字，拒绝承认她是母亲。与母亲的过度缠结、依恋让汤姆充满着仇恨。他就像一只笼中困兽一样，内在一种力量呼唤着做自己，渴求独立，却依然被母亲无形的、温柔的绳子缠着，无法摆脱。无力摆脱的他能做的只是回避、回避。母亲的到来，让他感觉到的是窒息，“我妈正在逼近，你没有感觉到空气都凝结了吗？”再来看20年后的母亲的形象，儿媳妇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对汤姆说“妈妈在电话里哭”，汤姆愤怒地说：“我不记得她有哪天不哭！”母亲进儿子家门的第一句话“灌木该浇水了”，控制的性格依然如故。

莉莉的出现，让尼娜的黑天鹅部分找到了目标和力量。莉莉是她被压抑多年的另一个自己的载体——性感抑魅惑，放荡不羁，一个赤裸裸的欲望的载体，黑天鹅部分。对于莉莉，她向往又防备，迷恋又敌视，嫉妒她却又渴望成为她。过多的压抑，让尼娜成为一个内心分裂的人。然而，她开始去模仿，去突破自己——和妈妈对抗，表达自己的愤怒，和莉莉一起做她平素不敢做的事……一旦有了突破口，内在黑天鹅力量就再也压抑不住。在尝试突破的过程中，充满着现实和想像中的对抗。影片结尾用白天鹅与黑天鹅的同时毁灭来暗示两者的融合，冲突、分裂归于和谐、宁静。妈妈与尼娜的和解，来暗指尼娜与妈妈的心理分离。只是这只是第一步，她还要完成的是建立与父亲的亲密关系，能够有能力去建立两性关系。

与《黑天鹅》相似，当生活发生改变，外力的介入开始成为我们突破自己的契机。《惊涛岁月》从妹妹莎瓦娜再一次自杀，作为二哥的汤姆为了帮助妹妹，接受咨询师的约见开始有了突破。很多时候，问题“说出来就好了”，当汤姆对咨询师充分信任后，严格保守了20多年的秘密，他开始一一倾诉，忠诚被瓦解，自我开始从母亲的牢笼中慢慢解放出来。当汤姆说出“我想我喜欢通奸”时，他完成了从一个听话的好男孩到一个敢于做自己的男人的蜕变。看似有悖伦理道德的一句话，对这个多年来一直忠于母亲的汤姆来说，却是“成为男人”的标志性事件。它标志着儿子与母亲的成功分离！这个时候，他开始拥有足够的力量做成年男人、有能力去做一位丈夫、一个父亲。于是，汤姆离开咨询师，回归到濒临瓦解的婚姻中。影片中，他拥着咨询师，和她一起共舞，旁白道：“我拥着她，一边告诉她是她使我能够回家。6周前我准备离开妻女，我想摆脱这一切，但是她改变了我的心意，她改变了我。我第一次感觉，自己能对生命中的女人有所回馈……”撇开表面的发生情爱关系，汤姆和女咨询师间的互动更像是一个相互疗愈的过程，就像跳了一段慢双人舞。汤姆从这位女咨询师身上完成了从一个男孩到一个男人的蜕变，这位女咨询师也完成了一些情结的处理。他回到了他的家庭中，面对他的工作、生活、婚姻，一切都不同于以往。

《黑天鹅》是压抑的，影片的结局让很多人都处于混乱、悲伤和愤怒状态。《岁月惊涛》是温情的，最后回归到家庭的幸福和对父母的谅解。想要说的是，凤凰涅磐，浴火重生，都意味着突破必然要有一番痛苦，改变，脱离我们惯常、熟悉的人际模式，总是会让人恐惧。然而我们每一个人总是有着努力想让自己过得更好的能量，于是，一旦时机成熟，内在的力量就会汹涌勃发，开始踏上成为自己的自由路途，勇敢、无畏。用影片《岁月惊涛》结束语来结束，“如今是生命之谜支持我，我再度期望每个男人和每个女人都能有两段人生。”祝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