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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纪念三毛去世20周年:那棵在台北枯萎的仙人掌

(2011-01-20 10:5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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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选自拙作《心灵杀毒2.0:弗洛伊德的拼图》,清华大学出版社2010年5月出版。卓越网http://www.amazon.cn/mn/detailApp?uid=480-7185840-9629010&ref=RK&asin=B003JBIV58

[转载]纪念三毛去世20周年:那棵在台北枯萎的仙人掌

 

我在20岁的时候,热烈地爱过一个人。她有一颗自由的热爱生活的心,她像天空飞翔的小鸟,她像山间奔流的小溪,明快而温暖,我想象自己化身为荷西,在撒哈拉沙漠温馨的小家里,与她快乐地分享被她叫做中国雨的透明粉条,我想象自己是那个在加纳利岛的集市偶然与她相遇的东方青年,赠送给她象征友谊的彩石,这些彩石被她化做满天美丽的星辰。

平沙漠漠夜带刀。当三毛一身紧身衣打扮,独自走在夜晚蓝色的大漠,勇敢而无畏,那是怎样的一个侠女的形象啊!我沉浸在她的撒哈拉童话里,分享她独在异乡的快乐,分担她独为异客的乡愁。

当那一天广播里传来警钟长鸣:台湾女作家三毛,走完她48年的人生历程,昨夜在台湾荣民总医院……我心底的一根生命支柱轰然坍塌。

三毛就像一棵仙人掌,可以在异域黄沙的残酷环境中快乐的生存,为什么回到雨量充沛的台北反而枯萎了呢?是什么原因逼迫她自杀?她的心中有着怎样难言的痛苦?三毛将自己的人生写成了一系列精美的散文,让我们在她的回忆录中寻找她生命滑落的轨迹吧。

众所周知三毛少年时代曾患过自闭症,并为之休学多年,在《逃学为读书》一文中,详细回忆了诱发自闭症的刺激事件:

“数学老师与我之间的仇恨越来越深,她双眼盯住我的凶光,好似武狭小说中射来的飞镖一样……初二那年……第一次月考下来,我四门不及格。父母严重警告我,再不收收心,要留级了……我勉强自己收了心,跟每一位老师合作,凡书都背,凡课都听,连数学习题,我都一道一道死背下来。三次数学小考,我得满分。数学老师当然不相信我会突然不再是白痴了,她认为我是个笨孩子,便该一直笨下去。所以,她开始怀疑我考试作弊。当她拿着我一百分的考卷逼问我时,我对她说:‘作弊,在我的品格上来说,是不可能,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这样侮辱我。’她气得很不堪,冷笑了一下。下堂课,她叫全班同学做习题,单独发给我一张考卷,给了我几个听也没有听过的方程式,我当场吃了鸭蛋。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这位数学老师,拿着蘸得饱饱墨汁的毛笔,叫我立正,站在她划在地下的粉笔圈里,笑吟吟恶毒无比地说:‘你爱吃鸭蛋,老师给你两个大鸭蛋。’在我的脸上,她用墨汁在我眼眶四周涂了两个大圆饼,因为墨汁太多了,它们流下来,顺着我紧紧抿住的嘴唇,渗到了嘴巴里。‘现在,转过去给全班同学看看。’她仍是笑吟吟地说。全班突然爆出了惊天动地的哄笑,只有一个同学没有笑,低下头好似要流泪一般。我弄错了一点,就算这个数学老师不配做老师,在她的名分保护之下,她仍然可以侮辱我,为所欲为。画完了大花脸,老师意犹未尽,她叫我去大楼的走廊上走一圈。我僵尸般地走了出去,廊上的同学先是惊叫,而后指着我大笑特笑,我,在一刹那间,成了名人。我回到教室,一位好心的同学拖了我去洗脸,我冲脸时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滴泪都没有掉。

有好一阵,我一直想杀这个老师。我照常上了几天课,照常坐着公共汽车晃去学校。有一天,我站在总统府广场的对面,望着学校米黄色的平顶,我一再地想,一再地问自己,我到底是在干什么?我为什么没有勇气去追求自己喜爱的东西?我在这儿到底是在忍耐什么?这么想着想着,人已走到校门口,我看一下校门,心里叹着:‘这个地方,不是我的,走吧!’我背着书包,坐上车,去了六张犁公墓。在六张犁那一大堆土馒头里,我也埋下了我不愉快的学校生涯。世上再没有跟死人做伴更安全的事了,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逃课的事,因为学校寄了信给家里,终于到了下幕的时候。当时,我曾经想,这事虽然是我的错,可是它有前因,有后果,如果连父母都不了解我,如果父亲也要动手打我,那么,我不如不要活了。我休学了一年,没有人说过一句责备我的话。父亲看了我便叹气,他不跟我多说话。第二年开学了,父母鼓励我再穿上那件制服,勉强我做一个面对现实的人。而我的解释,跟他们刚好不太一样,面对自己内心不喜欢的事,应该叫不现实才对。母亲很可怜,她每天送我到学校,看我走进教室,眼巴巴地默默地哀求着我,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我低头坐在一大群陌生的同学中,心里在狂喊:‘母亲,你再用爱来逼我,我要疯了!’ 我坐一节课,再拿起书包逃出校去……在我初二下那年,父母终于不再心存幻想,将这个不成器的孩子收留在家,自己教育起来。我的逃学读书记也告一段落了。”

这就是改变了人生轨迹的那次撞击!年少的三毛不能承受这样的刺激,诱发了她的自闭症。就像是一块吸满水的海绵,它饱蘸痛苦情绪,不该是如此轻描淡写,很明显其中还有大量的情感负荷没有被释放!三毛在她的音乐专辑《回声》的旁白中写到:“没有上学的日子持续了七年,对于一个少年来说,那造成了生长期的一个断层,以后,那七年啊有如一种埋伏在身体里的病,一直到现在,仍然常常将自己禁锢反锁在黑暗中,不想见任何人,当我写到—— 小小的双手,怎么用力也解不开是个坏小孩的死结那句话时,发觉自己竟然悄悄流泪。”

如果没有墨汁涂面的精神伤害,三毛不会患上自闭症,人生将改写,不会有自杀的结局。但如果只有墨汁涂面的记忆伤痕,也不足以将三毛困在自闭症里。在她的另一篇回忆少年时代心灵挣扎的散文《惑》之中,透漏出了那个谜一般的自闭世界的轮廓。

“黄昏,落雾了,沉沉的,沉沉的雾。窗外,电线杆上挂着一个断线的风筝,一阵小风吹过,它就荡来荡去,在迷离的雾里,一个风筝静静地荡来荡去。天黑了,路灯开始发光,浓得化不开的黄光。雾,它们沉沉地落下来,灯光在雾里朦胧……天黑了。我蜷缩在床角,天黑了,天黑了,我不敢开灯,我要藏在黑暗里。

是了,我是在逃避,在逃避什么呢?风吹进来,带来了一阵凉意,那个歌声,那个飘渺的歌声,又来了,又来了,‘我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风呼呼地吹……海哗哗地流……’我挥着双手想拂去那歌声,它却一再地飘进来,飘进我的房间,它们充满我,充满我……来了,终于来了。我害怕,害怕极了,我跳起来,奔到妈妈的房里,我发疯似地抓着妈妈,‘妈妈!告诉我,告诉我,我不是珍妮,我不是珍妮……我不是她……真的,真的……’

已经好多天,好多天了,我迷失在这幻觉里。《珍妮的画像》,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片子,这些年来从没有再清楚地记忆过它,偶尔跟一些朋友谈起时,也只觉得那是一部好片子,有一个很美,很凄艳,很有气氛的故事。大约在一年前,堂哥打电话给我,说是听到《珍妮的画像》要重演的消息。我说,那是一部好片子,不过我不记得什么了,他随口在电话里哼出了那首珍妮常唱的小歌——‘我从那里来,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风呼呼地吹,海哗哗地流,我去的地方……人人都……’

握着听筒,我着魔似地喊了起来,‘这曲调,这曲调……我认识它……我听过,真的听过。不,不是因为电影的缘故,好像在很久,以前不知道在什么世界里……我有那么一段被封闭了的记忆,哥哥!我不是骗你,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些风啊!海啊!那些飘缈,阴郁的歌声……不要逼着问我,哥哥,我说不来,只是那首歌,那首歌……’那夜,我病了,病中我发着高烧,珍妮的歌声像潮水似地涌上来,涌上来。它们渗透全身,我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强烈的笼罩着,这是了!这是了!我追求的世界,我乡愁的根源………

从那次病复原后,我静养了好一阵,医生尽量让我睡眠,不给我时间思想,不给我些微的刺激,慢慢地,表面上我平静下来了。有一天忽然心血来潮,也不经妈妈的同意,我提了画具就想跑出去写生,妈听到声音追了出来,她拉住我的衣服哀求似地说:‘妹妹,你身体还没好,不要出去吹风,听话!进去吧!来,听话……’忽然,也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哭了起来,我拚命捶着大门,发疯似地大喊:‘不要管我,让我去……让我去……讨厌……讨厌你们……’我心里很闷,闷得要爆炸了。我闷,我闷……提着书箱,我一阵风似地跑出家门。坐在田埂上,放好了画架。极目四望,四周除了一片茫茫的稻田和远山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风越吹越大,我感觉很冷,翻起了夹克的领子也觉得无济于事。我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和孟浪起来。面对着空白的画布我画不出一笔东西来,只呆呆地坐着,听着四周的风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风声渐渐的微弱了,在那个之间却围绕着一片欲的寂静,慢慢的,远处像是有一种代替风声的音乐一阵阵的飘过来,那声音随着起伏的麦浪一阵一阵的逼近了……终于它们包围了我,它们在我耳旁唱着‘我从何处来,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

我跳了起来,呆呆地立着,极度的恐慌使我几乎陷于麻木;之后,我冲翻了画架,我不能自主地在田野里狂奔起来。哦,珍妮来了!珍妮来了!我奔着,奔着,我奔进了那个被封闭了的世界里。四周一片黑暗,除了珍妮阴郁、伤感、不带人气的声音之外,什么都没有,空无所有,我空无所有了,我张开手臂向着天空乱抓,我向前奔着。四周一片黑暗,我要找寻,我找寻一样不会失落的东西,我找寻……一片黑暗,万物都不存在了,除了珍妮,珍妮……我无止尽地奔着……

当夜,我被一个农人送回家,他在田野的小沟里发现了我。家里正在焦急我的不归,妈看见我的样子心痛得哭了,她抱住我说:‘孩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默默地望着她,哦!妈妈,我不过是在寻找,在寻找……迷迷糊糊地病了一个星期后,我吵着要起床。医生、爸、妈联合起来跟我约法三章,只许我在房中画静物,看书,听唱片,再不许漫山遍野地去瞎跑。他们告诉我,我病了,(我病了?)以后不许想太多,不许看太多,不许任性,不许生气,不许无缘无故地哭,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太多的不许……在家闷了快一个月了,我只出门过一次,那天妈妈带我去台大医院,她说有一个好医生能治我的病。我们走着,走着,到了精神科的门口我才吃惊地停住了脚步,那么……我?……妈妈退出去了,只留下医生和我,他试着像一个朋友似地问我:‘你——画画?’我点了点头,只觉得对这个故作同情状的医生厌恶万分——珍妮跟我的关系不是病——他又像是个行家的样子笑着问我:‘你,画不画那种……啊!叫什么……看不懂的……印象派?’我简直不能忍耐了,我站起来不耐烦地对他说:‘印象派是十九世纪的一个派别,跟现在的抽象派没有关系,你不懂这些就别来医我,还有,我还没有死,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珍妮跟我的关系不是病,不是病,我明白,我确实明白的,我只是体质虚弱,我没有病。

珍妮仍是时时刻刻来找我,在夜深人静时,在落雨的傍晚,在昏暗的黎明,在闷郁的中午……她说来便来了,带着她的歌及她特有的气息。一次又一次我跌落在那个虚无的世界里,在里面喘息,奔跑,找寻……找寻……奔跑……醒来汗流满面,疲倦欲绝。我一样地在珍妮的歌声里迷失,我感到失落的狂乱,我感到被消失的痛苦,虽然如此,我却从那一刹那的感觉里体会到一种刻骨铭心的快乐,一种极端矛盾的伤感。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沉醉在那个世界里不能自拔,虽然我害怕,我矛盾,而我却诉说不出对那种快感的依恋。夜以继日地,我逃避,我也寻找,我知道我已经跟珍妮合而为一了,我知道,我确实知道。‘珍妮!珍妮!’我轻喊着,我们合而为一了。”

三毛的心灵是多么敏锐啊,这些文字读来令人扼腕叹息!她描写出了自闭症的感受,写出了内心的困惑和挣扎,那是一个飘荡灰色迷雾的世界,弥漫着空洞的魔咒般的歌声,无处不在,一个小女孩在这个灰色的世界里奔跑,她上气不接下气,疲惫地亡命地奔跑,躲避冰冷死亡的追赶,寻找逃离这个世界的出口。

不要说这只是一个神经质女孩的幻想,奉劝她将之丢弃一边安心养伤。如果我们在治疗中不关心她焦虑什么,为什么焦虑,帮助她打开心结,那么还该关心什么呢?这就像在她的心灵上长了一个肿瘤,难道我们只能弃之不管,听天由命任其自行吸收?在少年三毛自闭症世界里的珍妮是谁?这个逃命的小女孩究竟要寻找什么?不要说这些是无意义的,既然她为此如此焦虑,注意力都在珍妮的身上,那么在珍妮身上一定有走出自闭症世界的那把钥匙。

“一段被封闭的记忆,在另一个世界里,它们渗透全身,我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强烈的笼罩着”,三毛的感觉是正确的,她隐约意识到问题所在,那是一段被封闭的记忆,一个原始之梦的焦虑情结,“珍妮”是其中的主角;“失落的狂乱,被消失的痛苦,一种刻骨铭心的快乐,一种极端矛盾的伤感”,或许这是被封闭记忆中的情绪,焦虑情结中的对话是轻松甚至快乐的,患者却承受着被碾压以至消失般痛苦的体感;“我张开手臂向着天空乱抓,我向前奔着。四周一片黑暗,我要找寻,我找寻一样不会失落的东西,我找寻”,她尝试自己打开这段封闭的记忆,然而以她自己的力量对此无能为力,这时她多么需要一个懂得心理疗法的人,帮助她彻底回忆,打开这个封闭的世界,宣泄痛苦的情绪,解开焦虑的情结,释放其中所有不适的体觉,那样焦虑将被解除,她的自闭症会很快好起来!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台北是三毛的伤心之地,这里有她童年的心灵伤口,多年后想起仍颤栗不已。三毛之所以渴望流浪,从西班牙、撒哈拉再到新疆,就是因为害怕触景生情,她一直想逃离过去,逃离伤痛记忆。当她留在台北,多次晕倒和迷路,就是对抗心灵伤口的结果。这些烦躁感从她的后期作品中,也清晰地显现出来。困扰她的记忆伤痕,一直有发作的倾向,她抗争了很多次,直到发现自己的坚强根本不能战胜它,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最终选择用自杀的方式彻底解脱。

1991年1月4日,笔名三毛的台湾著名作家陈平逝世在台湾荣民总医院,她的真正死因不是上吊自杀,而是因为记忆伤口恶化导致的心灵窒息,对于一个留下永恒文字的人,她不会真的死去,她会永远活在她的读者心中。我相信她的魂魄回到了非洲西海岸的加纳利岛,化做海边的一棵橄榄树,沐浴着海风、向着夕阳晚霞微笑,这里有让她心灵安宁的土地,有寄托了她永恒情思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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